听到这话的少年一顿,抬起一直低垂的头看我,鸢色眼眸像是要落泪了,仿佛即将被丢弃的孩子。
“不要回去。”他说着过分的提议,却因为声线发抖更类似怯弱的恳求。
我已经能看到院子里茂密的枣树,一树红果犹如斑斑血迹,在秋风里摇摇欲坠着,听到他的话,不由得吃了一惊,恍惚又生出难过。
“爸爸妈妈在等我……”我的回答迟疑了,走得越来越慢,但还是向前方迈开步。
“别回去,”少年背着夕照,残阳如血,西沉入他眼眸,烧出盈盈的泪光,“……求你了。”
他声音这样低,几乎像暮春花朵的凋零、蜉蝣离水的振翅,我不得不全神贯注才能听清楚。
被震慑的我停在了院门前。
屋内父母正欢声笑语谈论着什么,忽地,妈妈念叨到:“寻光怎么还没回来?”
爸爸笑说:“今晚做了她喜欢的炸虾和烤鳗鱼,再不回来,我们先吃,不给她留。”
餐厅里的香味和爸爸的调侃一起飘出虚掩的院门,我的手已经搭上门扉,只需要轻轻用力就能推开。
可少年轻轻叫了我一声。
……啊啊,算了。
我认输地垂下手,缓缓转身看向他。
晚一点回家也没关系,爸爸妈妈不会生气的。但是这个人……
握住他伸来的手,我弯起眼睛笑了。
——要是留下他一个人,总是不放心。
剧痛侵占了每一寸神经,连呼吸都变得奢侈。我躺在一片寂静中,意识轻飘飘游荡着,好半晌,隐隐约约听到谁的声音。
被这声音牵引着,身体终于有了些实感。
某种金属容器正反复尝试将腥苦的液体灌入口中,但没了我控制的嘴紧闭着,使那些液体徒劳溢出唇角。隔了一会,金属容器撤开,带着寒意的柔软物体贴了上来。
我浑浑噩噩,被撬开齿关后才艰难吞咽了几口苦涩的液体,恍然不过片刻,再度昏沉睡去。
恢复意识时,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天花板。
老旧灰暗的水泥造物,让回到十五岁后那个清晨的记忆潮水般涌来,我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安全屋里,但定神仔细打量,这地方比安全屋简陋狭小得多,看起来像某种地堡。
金属的行军床仅容一个人平躺,上面垫了层作战服,不太感觉得到伤口痛的我虚弱地转过头,见到坐在床边不远处的治君。
他应该有一阵没合眼了,不知道又去哪里苦战了一番,即使没有外面的作战服也看得到大片血污,在篝火的照耀下暗沉得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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