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丰神俊朗,举世无双的谦谦君子,如今落得此等狼狈的下场,何人未曾唏嘘感慨。
燕怀泽此生荆棘遍布,火中取粟,泥泞之上的累累骸骨却铸就眼下的败局。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翻身荣华皆成痴念。
出身高贵的母亲尚未得善终,昔日万千宠爱,仅换回一抔黄土,更何况他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子。
甚么贵不可言,血肉亲情,到底难填一己欲壑。
身处风暴漩涡,唯野心与权力,才能存方寸容身之地。
燕怀泽的傲骨,对权力的渴望,皆由皇室赋予。可身上流淌的血,无不时时提醒着他——你的存在就是个笑话。
费尽心机,到头来一无所有。
何其讽刺,何其悲凉。
寥落寒影下,牢狱里的烛火摇曳层迭明灭的阴翳。
牢门“吱呀”一声,突兀刺耳,紧随其后的,是熟悉的呼唤:“皇兄。”
狱卒识趣地退避,将空间余出。燕怀瑾放下金疮药,环顾四周,几乎找不到落脚之处。
地牢他来过无数回,但始终未料及,兄弟二人会以这般意想不到的方式见面。
“你来做甚。”
昨日尚在针锋相对,今日却能心平气和,面不改色地对话,或许世间多数兄弟姊妹皆是如此。
“你不想知道结果?”
“还用你说?”他嗤笑一声,紧闭双眼,决定坦然面对死亡。
“谋反按律当诛,但我念及兄弟情份,父皇亦然,所以我许你一条退路。”然而眼前身高早同他齐平的少年淡淡道,“一则,保爵削财,离开燕京,若无召,永生再不得踏入半步,府内不得豢养亲兵,子女祖孙叁代不得入仕。二则为死,满门抄斩,活口不留。四妹降为郡主,跟随太后吃斋礼佛,直至出嫁。”
“或生或死,任君选。”
“有得选吗?我这辈子,自打出生那刻起,就已成定数。若不向死而生,便必死无疑。”燕怀泽苦不堪言,边笑边咳血,每一处伤都扯得生疼,“你你为何不选择直接杀我。”
“皇兄,别把自己看得太重。我不会为你改变底线与原则。”相顾无言,沉默良久后,燕怀瑾又问,“你为我挡掉那支箭前,想过杀我吗?”
“从未。”
脚步止于门槛,玉佩撞在木上,“哐当”作响。
少年声音极轻,四散风中:
“是么?我也是。”
这大约是他们这对并无血缘关系的兄弟间,最后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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