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彦心乱如麻,喃喃道:“你们圣汗……怕不是个傻的。”
这句连赫司都听不过去了,拿“你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眼神瞪他。
“他要不是个傻的,怎么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拿不下?”苏彦茫然地回视赫司,“我原以为,以命相逼,去赌他一个善意的不忍心,好叫他放弃一时的欲望与冲动,并非困难之事。我甚至为我当时的急智而自得……可我真没料到,我那时是在逼他放弃自己的性命——而他竟然真的退让了?你说一个为了成全别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的人,不是傻的,是什么?”
赫司沉默了。斡丹催着他翻译。他低声翻译完,斡丹不甘地怒声道:“阿勒坦才不傻,他是太重情意!你根本不知道,你在他心里不是什么‘别人’,而是缠绕了他整整三年的梦中身影、中毒濒死时挽留他的声音,是他对‘冥冥中总会有个人,将成为我命定伴侣,我注定要为他付出并收获同等’的执念!
“他记不清过往的事,却牢牢记得送他发带的那个人就是命定者,那根发带在他手臂上片刻不离地缠了三年,如今他把它系在你的额头上——你还不明白他的心意吗?难道三年前的事,你也不记得了吗?”
三年前?怎么可能,我明明刚穿越到这个世界……苏彦感觉到一阵阵眩晕,像被投入湍急水底似的,耳中满是扭曲的混沌的声响。
“大人为何如此在意这瓦剌人?因为他或有不同寻常的身份?”
“这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我觉得他很纯。”
“纯?”
“对,天然纯粹,少有杂质,就像一块赤金。这种人,就算性情刚烈些,但喜怒哀乐发自内心,相处起来反倒会很轻松。”
谁,谁在问他?
谁又在问答?天然纯粹,少有杂质,就像一块赤金。这是他心目中的阿勒坦……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苏彦陷在了迷宫般曲折混乱的记忆里,后脑曾摔伤的地方剧烈地跳痛起来,像在颅骨内塞进了一颗快速搏动的心脏。他忍不住双眼紧闭,用掌根紧紧按压着两侧太阳穴,似乎这样就能阻止不断膨胀的心脏从颅骨里爆裂出来。
面前两人都发现了他的异样,顿时有些紧张,赫司急忙问:“你头很疼?是受伤,还是生病了?”
苏彦疼得视线有些模糊,大口吸着气,引导自己慢慢放松。膨胀感缩回去了,搏动逐渐消失,这股跳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他长出了一口气,说:“我没事。”
斡丹肩负着阿勒坦临走时的交托,这会儿被苏彦突来的反应吓一跳,不禁怀疑自己方才那番话是不是说重了,还是嗓门太大,惊吓到了这个文弱的中原书生。他有些局促地问:“要不要请个萨满过来看一下?”
苏彦一听“萨满”就想起嚼得烂糊糊的草药,当即谢绝:“不必,我真的没事……我想一个人静静,劳烦你们二位先离开可以吗?”
赫司与斡丹对视一眼,欠身道:“既然可敦身体不适,我们就先告退,刚才所说的事还请你好好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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