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入的孤棋,并非一定要活,只要取得相应的利益就够了。强行求活,反而使己方处处受制于对手,越死越多。这时,不如弃子,你看——”
景隆帝接连交替下了十几手黑白子,苏晏看出门道来了,脱口而出:“弃子设伏?”
“不错。等对手发现设伏,已被拖入其中,黑子薄弱处被一击命中,白子反而夺得了主动权。”
最后一手白棋,苏晏鬼使神差地下在了右上角小目——却不曾发觉,景隆帝引导他落子的手,在半途已经收回。这一手,是他自己下出的定局之子,成功转身,反败为胜!
苏晏屏息望着盘上的黑白棋势,蓦然长长地吐了口气:“皇爷果然是……”他想说国手、圣手,但又觉得不足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最后叹息道,“天底下最会下棋之人。沈柒,就是你打入设伏的那枚弃子吧!
“皇爷可以做活弃子,也可以故意走死,以冒险求取更大利益。但沈柒最后还是活了下来……”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弈者最终还是中了伏。可沈柒却不是一枚合格的弃子,他别有心机、胆大包天。有时朕怀疑,他既是朕的间者,也是弈者的间者。”景隆帝将提起的黑子洒在棋盘上,“很多时候,朕觉得他在观望形势,在权衡利弊,不到真正做下抉择的那一刻,朕看不透这个人的心。说真的,朕敢用他做弃子,才是这盘棋最大的风险所在。”
苏晏凝神思索片刻,缓缓笑了:“皇爷敢用,沈柒敢做,而我——我敢信。我信他不会叛国,也信皇爷不会食言。”
景隆帝叹口气,转脸对朱贺霖说道:“朕言尽于此,如何处置沈柒,你自己看着办罢。”
又叫我自己看着办?当初选择放不放豫王,父皇你也是这么说的,这不是把难题全抛给我……朱贺霖听得头皮有些发麻,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晏拈起棋盘上那一枚弃子设伏的白棋,收入袖中,打算留作纪念,同时也作为自己的幸运棋子。
他想见沈柒。
然而此时牢门外传来龙泉的声音:“皇上,京城里有人纵火,已烧了好几处。今夜风大,火势汹汹,恐殃及城中万千百姓!”
苏晏吃了一惊,脱口道:“难道宁王又回来了?”旋即又摇头,“京城戒严,九门紧闭,宁王想要率部回攻,不可能不惊动守军,悄然潜入放火。”
“那又会是谁?”朱贺霖问。
苏晏道:“先出去看看情况。让五城兵马司指挥军民,尽快灭火。”
二人边说边往外走,景隆帝则拉起风帽重新罩回头上,说道:“此事交由你们处理,朕不露面。”
朱贺霖回头看他:“父皇真的不回朝了么?”
“那些大臣烦了朕十八年,还没烦够?让朕清净清净罢!”景隆帝说着,摆摆手指,示意他们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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