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年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时常在区上空展开。恐慌在民众之间蔓延,每天都有大量市民赶去银行提取存款或购买外汇,机场也会阶段性出现挤兑,飞往内陆地区和国外的客机班班爆满……
这些都是历史课本上的段落,记录下那个时代的整体面貌,但若偶尔听父母在饭桌上提起,陈羽千听到的却是个全然不同的版本。不管上面要不要打仗,小老百姓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继续工作和生活,甚至生下一个新的孩子。若是有人问他们为什么不逃,他们也说着和服装店老板娘的父亲一样的论调,倒不是不怕死,而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接下来的日子也会这么过下去。
这倒是和陈羽千看过的陈鸿的一句摘抄有相似之处。他在日记里写:人只有有条件抑郁寡欢的时候,才会舍得抑郁寡欢。当集体面临战争爆发之类的巨变,当生存重新成为第一要义,或患抑郁等精神疾病的人数反而会大幅度下降。
陈鸿大四临近毕业的那年正值第一场军事演习开展,特殊时期还会持续三年。就算是从今天往回看,当时的陈鸿也很难有乐观心态。
于是他在日记里划去后半句:但自杀现象会小规模上升。
——有什么一触即发的苦难真实发生在过去,变成一代人的集体创伤。未必已全然被治愈,新的时代就已经来临。
长街里随处可见的还有A用品自动售卖机。倒退回导弹危机尚未解除的那个年代,人们怎们敢相信,仅仅过去二十年,世界会变得如此美妙。
陈羽千跟在于舟身后三五米远的地方,余光扫到那些售卖机里的抑制剂和遮蔽贴,里面有多个品牌供选择,瀚海集团最先抢占了市场,销量最好。这些售卖机也是瀚海集团的产品,最初推广的那几年里,谢秋忆会把自己的照片作为宣传贴在售卖机的侧面,颇有“我为自家产品代言”的意味。
她接受了很多采访,做过很多演讲,不畏ala在社会的主导地位,以ega企业家的身份抛头露面,打破了很多外界对ega的偏见。她推出的一系列对信息素的遮蔽产品间接推动高校废除按性别比例招生的政策,她是一个非常成功的社会活动家,她好像从未对外界公布过自己是否结过婚,还有个17岁的儿子。
但只要于舟和她站一块儿,见到的人肯定会说他们俩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乔依知道他是谢秋忆的儿子,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像母亲。无人谈起过他的父亲究竟是谁,就连他自己也保持沉默,拥有的只是一个不知从哪里搜刮出来的地址。
“你上回来是什么时候啊。”陈羽千试图叫住于舟。于舟不情不愿地转身,答非所问道:“我看过我父亲的照片,他戴眼镜,很厚的那种,怎么擦都不干净。”
陈羽千突然想到,那个阿婆赞叹了不止一遍,说于舟的父母郎才女貌。
谢秋忆毫无疑问是明艳动人的,当她像于舟一样年轻,又更精致小巧,谁站在她身边都会黯然失色,一个四眼仔怎么可能和她般配。阿婆还说,于舟像他的父亲,ala嘛,都更像父亲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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