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半掩,日头渐渐落下去,天色暗下来,沈玄青握着蒲扇给他扇凉,今晚还算好,陆谷没热的一头一身汗,前两天最热的时候,他晚上睡不好,沈玄青前半夜一直给他扇扇子,甚至打了水进来给他擦身子擦汗。
两人悄悄说几句体己话,渐渐进入梦乡。
一天天过得很快,陆谷约莫是冬月中旬怀的,八月中下旬也该到生的时候,只是什么时候生孩子谁也说不准,这几天别说沈玄青了,卫兰香也时时留意陆谷动静,一家子都有些紧张。
唯独陆谷,他知道生孩子要受常人无法经历的疼痛,但心里还是高兴的,怀崽是有乐趣,可这么久了挺着个肚子做什么都不方便,手脚还会肿,还是生出来好。
他心里这么盼着,谁知一天天过去,怎么都不见动静。
卫兰香还好,是过来人,这生孩子有的会早有的会晚,她倒是没那么着急,而沈玄青一个愣头小子,哪里经过这事,每天在陆谷面前镇定自若,背地里好几次踱步不安,请来草药郎中,只说胎像稳着呢,等待就好,他便没有任何对策。
一直到八月二十八这天,一大早陆谷刚起来,他后半夜没怎么睡好,肚子一阵阵难受,但没那么疼,就迷迷糊糊一直睡着,他穿好鞋正要起身,忽觉不对,低头一看裤子濡湿了,之前纪秋月生孩子时他经过,这会儿神色一愣,连忙就喊沈玄青。
只听外头咚一声,木盆落地,水也洒得到处都是,刚舀了洗脸水的沈玄青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知往房里跑。
卫兰香自然听到了喊叫,她进来一看果真要生了,“啪”一下拍醒二儿子,大声道:“哎呦怎么这么愣,还不套车去接稳婆!”
沈玄青一下子惊醒,他腿长跑得快,转眼就不见了身影,王李村离得较远,之前沈尧青太心急,直接背着稳婆跑回来的,如今他们有骡车了,人就不用那么累。
接生用的红盆早已备好,卫兰香一把从床底抽出来,沈雁匆匆去厨房烧水,沈尧青夜里睡在大宅子那边还没过来,好在昭儿还没睡醒,先不用管,纪秋月就跑出门喊抱腰妇人去了,家里登时乱起来,让陆谷不免也有些紧张。
骡车再没有跑得这么快,沈玄青手里鞭子几乎没停过,等他接来稳婆,卫兰香心里才安定下来。
陆谷满头是汗,生孩子的疼痛是他从未经过的剧痛。
房门和窗子都关上了,沈玄青什么都看不到,沈尧青抱着被吵醒哭闹的昭儿在院里哄,转头一看他脸色苍白,连忙喊沈雁拿个椅子过来。
人常说生孩子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事,沈玄青像是又回到去年,纪秋月生昭儿那天,一盆盆血水端出来,那血红的颜色看得他眼前发晕,一个猎户见血会晕倒,说出去着实让人笑话。
等坐下之后,沈雁又给他倒了碗温水直接捏着鼻子灌进嘴里,这才回过神没那么晕了。
像去年一样,有人从房里端出盆,盆里都是血红的水,他头不晕了,可腿脚有些发软,生孩子从来都不是一半个时辰就能完的,那一盆盆血水看得他心里像是压了大石头,他从来没想过,陆谷那么瘦小一个,能流这么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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