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闻言落出一串朗笑,纵了马撞开使团,在惊呼声中一路奔,直直投向远路尽头的驿馆。陆承言倒也并不追上去,只乘着白马悠悠地踏。
正街一条,连接着驿馆,人头在两边挤着看。赫连聿瞄见好奇的连串人群,反而刻意勒慢了马蹄,她饶有兴致,打量着同时也在探头打量她的人群。
赫连氏在南郡名声没什么名声可言。或者说,整个北地都是吃小孩啃婴儿的故事主角儿。
她冲着被母亲抱在怀中的幼儿咧开嘴,眼球中浮起灰蓝色的光斑,北人的眼珠颜色多,或多或少都带些蓝调绿调。
“阿娘,这个姐姐,眼珠真好看。”
“快闭嘴。”妇人掐他。
——
时近黄昏。
玉京宫中早铺上了连串的莲灯,瓦垄上荡着灯烛的光。宫里做扮新妆等着迎接远客,宫里的人也都换上了新衣,三三两两地逛着园子。
元康帝持着周槿途的手掌一路游,身后黏着花红柳绿的妃嫔们。
嫔妃们端着小扇遮住唇,七零八散地讲起话来,压低了声音。
“这清河郡主倒是比我们都挨宠。”
“姐姐还呷起郡主的醋来了,我看啊,不说郡主,那丽华贵人,不比我们金贵多了。”
中年的帝王眉间聚起些慈笑:“槿娘一晃便这么大了,和我那阿妹越发像了。”
她乖顺地躬下身子听,又拢着袖仰视皇帝,眼里一派似真似假的天真:“人都说阿兄和母亲像,您看那茶馆里都讲周郎似玉,千人疼万人逐的,话本子都传到北边去了,全没个人提一句我。要我说啊,只有舅父眼光好。”
皇帝闻言,笑得眉眼都颤:“你啊你,清河小时候,古板得很呐,哪有你这么招人疼。”
周槿途在女眷里太显眼,她拖着朱红的流仙裙,连腰封上都要缀几颗东海珠,脖颈一线裸露在外,在春风里看着似玉又像雪。
托着外披的侍子小心翼翼地来,却被她轻手推开:“近来莫名怕热得很,不必穿了。”
这毫无规矩的身影背对着皇帝走,嗅到海棠了还要雀跃地折下给人看。
她像个蝴蝶招蜂惹眼,一身红抖得像火也像海棠花,快烧起来的颜色。
周檀候在园子尽头,和园子里的人群隔了段距离,他换了官服,官帽被妥帖戴上,见了皇帝便持了大礼。
“你这孩子,跟我见什么礼。”
元康帝扶起周檀,细细扫过他的眉眼,转头讲起招待使团的琐屑事宜:“毕竟是中帐来人,礼数绝不能少。元郎,你表哥他到底不通人情,接待一事,你切记多多费心。”
“臣自当尽力。”他躬身示意,端正得无可指摘。
帝王的袖落到了发顶,轻飘飘擦过他戴正的官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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