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片刻,曾巩也被老师叫去,悄无声息地走了。
待得一曲终了,欧阳芾举目,身旁只剩下唯一一抹青色身影与她相对。他脊背笔直,无言伫立在那儿,一时竟让欧阳芾联想到苍茂修竹。
“所以我是把他们俩都吓跑了吗?”欧阳芾率先打破尴尬,笑了出来。
王安石道:“他二人尚有其他事,故而先行离去。”
欧阳芾倒并不很在意,但,“先生是否有话要同我说?”她望着他猜测道。
“姑娘日前曾言,士人皆以金榜题名作为毕生所求,是以为男子皆重名利。”
嗯?欧阳芾回忆,她有这么说过吗?
“然安石以为,汲汲名声者,与超然物外者,表面上看却形容相仿。泥沙俱下,为与不为,只是纸笔间的几句话,若所书并非真实,则行动又如何为人所知。如若行动不为人知,则精神岂可为人知。”
她呆望着他。此时的她尚无法全然理解他言中之意,却也似乎有些明白他在为谁而辩解。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浩然如范文正公者,亦在朝为官。”王安石道。
“是。”欧阳芾弯起眉眼,“‘尽吾志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皎洁如先生者,同样在朝为官。是我浅薄了。”
听她如此赤|裸裸地夸自己,王安石眉宇乍然松动,他抿了抿唇:“我自不能和范文正公相比。”继而朝她作一揖,“安石妄言,还请姑娘见谅。”
欧阳芾笑嘻嘻:“没有啊,先生教育我,我喜欢听。”
王安石身子一僵,没有再说什么。
“还有一事,”临别前,王安石对她道,“姑娘之画,胜于姑娘之琴远矣。”
嗯?
在欧阳芾回味清楚这句话之前,王安石已经步出她的视线。
这是怎么说的?
后来欧阳芾跑去询问才知道,欧阳修当日上午在热情款待三人之余,还不忘把自家侄女作的画拿出来给三位客人品鉴。
那是副雪压松山图,旁边注一列小字,“雪满山头山满雪”。是她去岁冬日在颍州所画。
三人见后俱大为夸赞(欧阳芾严重怀疑这句话),直把欧阳修乐得合不拢嘴。
欧阳芾:“”行吧。
这些后话暂且搁下,只那日王安石转身离去,未及出欧阳家的大门,与两个少女丫鬟遥遥路过。二人莺声笑语传来:
“听说芾娘子今日又不在家用食。”
“我猜一定是去找冯学士!”
“我猜也是!听说之前冯学士在温家画楼花重金买下芾娘子的画作,当时芾娘子也在场。哎,若是有人肯花如此重金待我,我必定也想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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