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翠点头,示意他把书信拿出来。
那少年说一声失礼,转身窸窸窣窣地从衣袍里扯出一个缝在他衣服里的内袋,又从内袋里头拿出一个油纸包,交到了沈翠手里。
那油纸包捆了三条麻绳,包捆得非常严实,但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又脏又皱巴。
沈翠也没见怪,找了剪子当场拆了开来。
老山长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沈翠看了没几行,忍不住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那少年自打进屋后既没落座,也没碰任何东西,同时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翠读信时的脸色,发觉沈翠神色不对,他窘迫地往门口的方向挪了挪。
沈翠余光发现他的动向了,就赶紧道:“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老山长的这封信是让他亲自带过来的,不用担心落在旁人手里,所以写的事无巨细。
这少年是老山长看着长大的,自小就天赋异禀,文采出众,勤勉非常。
但前头老山长说过他情况特殊,他特殊就特殊在——特别倒霉。
日常的时候还好些,至多就是走路容易摔跤,出门容易掉钱,去河边容易掉水里,吃饭容易吃到石子把牙硌了……
其实沈翠这里就觉得已经够倒霉了,绝对不是什么‘还好’的程度。
然后她看到后头——这孩子十二三岁的时候,老山长就觉得可以他出师了,让他开始参加科考。
但每逢科考,他那倒霉就越发厉害了,断过胳膊,崴过脚,还被马车撞过,每次都伤筋动骨,考场还没进去就让人抬回去了。
考到现在快十八了,也只有一次他只是突然发起了高热,强忍着病痛考过了县试……但后头就不成了,所以至今连个秀才的功名还没捞上。
今年他只是鞋子被军士割了搜查,总归顺利进了考场,还当要转运了呢,结果在考场里刚把蜡烛点上,不知道哪里刮出一阵邪风,把他的烛台给吹倒了……虽他及时呼救,未酿成大祸,但考卷直接让火烧了一半,他也让人叉出去了。
弘乐书院学子知道这事儿后,虽不至于排挤他,但见了他都有些发怵——他们都是要科考的人,生怕沾染上他的霉气,就几乎没人敢和他打交道。
不少学生家长更几次来书院交涉,想让山长把他送走,毕竟从前只是他自个儿倒霉,如今都倒霉到会牵连到旁人身上了。
这火灾要是发生在书院里,多让人担心?能送进弘乐书院的,哪个不是人中翘楚?都是被自家寄予厚望的。
加上少年自己也有些过意不去,府试回来后自请离开书院,说宁愿回乡下去种田放牛,也不想看到老山长为难。
老山长这才不得不把他送出书院。
前头他不好在信件里写的很详细,就是怕万一信没寄到,落到旁人手里,坐实了他‘霉出血’的外号——毕竟连培养照顾他那么些年的老山长都在笔下承认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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