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揉揉鬓侧太阳穴,闭了闭眼,冷哼道:“荒唐。”
接下来,顾凝熙出人意料地撇过头去,向外高声喊道:“来人。”
刚从夫君短暂且未曾停留的视线中醒过神来,陶心荷握了握晴芳冰冷的手,决定静观其变。
过了一阵子,院门处值夜的张婆子踢踢踏踏脚步声响起,接着是窗外老迈急促的应答声:“奴婢张婆子,没听到二爷回来了,请恕罪。听二爷示下。”
顾府下人回应顾凝熙第一句都是自报姓名,也算声名在外的独有一景。
顾凝熙提声问仆妇:“夫人为何不在屋中,她去哪里了?”仿佛屋中只有他一人,连眼角都不夹陶心荷主仆一下,自顾自走到门边,却离两个女子好几步远。
“夫人?一直在屋中啊。莫非歇下了?”
闻言,顾凝熙豁然扭头,先看向一身姜黄色的晴芳,像是伤眼一样迅速调转视线,锁定了方才出现的、被他忽略的所谓“丫鬟”,神情充满不可置信。
二人四目交接,半晌之后,顾凝熙先垂下眼,眼睫颤动,犹豫着轻问:“荷娘?”
“嗯,是我。”陶心荷应道,声音比起往常有些发哑,毕竟饭后整整一晚滴水未进。
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又恢复平静,然后体贴地给顾凝熙铺设台阶:“夫君在外奔波许久,累了吧?是否就要入寝了?”
顾凝熙听到娘子的声音,好像松了一大口气,身姿都柔软了些许。
他迅速走近来拉住陶心荷的手,发现触感一如既往的滑腻柔嫩,闻到了萦绕她身周的沉水香,终于安心,这确实是自家娘子。
顾凝熙下一瞬就紧紧拥陶心荷入怀,在她耳边带点抱怨地说:“娘子与为夫开什么玩笑?怎么忽地换了衣衫发式,我险些没认出来,委屈娘子了。”
陶心荷被动地倚靠在顾凝熙肩侧,鼻端闻到的酒味更浓厚了些。
她心里想,夫君,不是“险些没认出”,是你根本没认出我来,要不是张婆子说我就在房中,说不定你就拂袖而去了。
有些犹豫地举起手,想要如往日般回抱住夫君劲瘦后腰,陶心荷却只是轻触到顾凝熙衣角,在他感知之前就收回了手,自然下垂在自己身侧。
心底叹息着,自我宽慰着,陶心荷对自己说:到底比我预期的要稍微好一些,没彻底把晴芳认成是我,虽然有明显的错认和叫名,总算在抱她之前悬崖勒马了。
所以,夫君是能够认出别人不是我,总比刚成婚时候长进了些,然而认不出我是我啊。
午后于馄饨摊前,你大步流星略过我一次姑且不论,我又自取其辱,今晚在屋中被你忽略一次。
陶心荷反复咀嚼这些悲凉,像是刚刚吞吃了三两黄连,嘴里心里都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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