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人欲怕不是因人而异。”
崔翰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钟离熙却没有放松警惕,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崔翰能言善辩,不可能轻易认输。
“小兄弟好眼力,衣料确为青波锻,”崔翰甩了甩袖子,很快恢复镇定,“价格不菲。”
“今日论道会,诸子大儒齐聚一堂,草民着锦衣以示庄重。”
“例如年节,朝堂等时间地点不同,自然要正衣冠,恭敬有礼。况何为人欲,非锦绣不穿当为人欲,何必如此苛责?”
论道会其余人等含蓄点头。
文人重规矩和脸面,真要蓬头垢面,身着破布烂衫,着实是挑战他们的底线。
寻常百姓还要有几件体面衣服备着,何况他们。
崔翰心中划过得意,却是面上不显,“小兄弟可还有问题?”
钟离熙坦诚地点头,“自然是有问题。”
“先生所说合理的人欲为天理,弟子认为,合理一词太过含糊。”
钟离熙端起桌上茶盏,“如先生所说,农夫艳阳之下劳作,口渴喝水是天理。”
忽然,钟离熙将茶水泼到地上。
茶水四溅,在崔翰衣角留下些许水痕。
“嘶……”
围观的年轻学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钟相难不成要和崔翰彻底撕破脸?
“我等着裘衣,拥手炉,畅谈天理,茶香四溢,却顾不得饮上一口,待茶水冰凉,弃之如敝屣。”
钟离熙指着地上的茶叶残渣,“既是如此,茶叶堪为人欲所生。”
“先生衣锦缎,言非常之理,殊知百姓一年收获,不足先生一尺青波缎。”
“如此说合理,怕是……”钟离熙摇摇头,“难以让人信服。”
这差不多是在直接嘲讽崔翰虚伪了。
众人不免看向崔翰,看他如何应对。
崔翰顶着众人的期待,缓缓开口。
“小兄弟此言有理,”崔翰微微弯腰,“但此岂不是恰好证明‘存天理,灭人欲’的迫切,草民粗识文墨,不免犯错,因此要时时反省。”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无人是天生的圣人,草民唯愿铭记于心,时刻警醒自我。”崔翰眸子一闪。
他还是第一次被逼到如此地步。
偏偏这人还是钟离微的弟子,崔翰指甲埋入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冷静。
钟离熙笑了,崔翰真当是能言善辩。
“先生既是提出理学,却无法以身作则,又岂敢拿如此高标准要求世人?”
“就不怕教坏学生引入歧途,养出一群如先生一般,只会言之凿凿的伪君子。”
钟离熙目光灼灼,上前逼近一步。
一张嘴张口便能判定他人好恶,这便是天理不成。
钟离熙的嘲讽还没有结束。
“理学含含糊糊地提倡天理,合理的人欲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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