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目睹了一场厮杀,回去之后眼前还是不断出现残尸遍地的场景,好不容易合眼,夜半又惊醒。
一连醒了三四次,窗外的天却仍是未亮。
她忍不住去想,夜半入宫,禀报的又是太子遇刺这样的大事,若是处置不好,二表哥定然十分难办吧。
二表哥毕竟又救了她一次,她恩怨一贯分明,在这种时候,虽然不想承认,她还是不想他出事的。
崔珩此刻的确不那么容易。
京兆尹那边起了火,刺客死了,只剩下一份口供,证据并不那么充足,反倒被卫皇后反咬是故意污蔑。
圣人又有偏爱,纵是证据确凿,也不那么容易定罪。
何况太子毕竟只是轻伤,并未伤及根本。而此刻主弱少壮,圣人正是忌惮太子的时候,需要扶持六皇子以牵制,于是此案最终也没闹大,明面上只是以刺客胡乱攀咬权贵告结。
不过当街行刺皇室毕竟还是犯了圣人忌讳,卫国公被另寻了个借口夺了神策军的统领权,卫皇后也被迁怒禁足,也算给了崔氏和太子一个交代。
这结果在意料之内,因此当圣人开口的时候,太子波澜不惊地领了命,崔珩亦是没再多言。
直到回了东宫之后,太子松了衣冠,忽地自嘲了起来:“行简,你说孤这个太子还能坐到几时?”
太子三十有余,体态微微发福,颓丧地坐在小榻上的时候,头上的玉冠都歪了,斜斜地坠着。
实在不像一国之太子,倒像是一个失意的文人墨客。
“父皇既如此偏爱六弟,为何不干脆改立他?”太子又问,片刻迟疑道,“是孤太没用了,才让父皇生了易储的心思么?”
这两句问话崔珩也不能回答。
他看着困顿的太子,忽然想到了兄长。
兄长当初是否也曾这样发问过?
想来大抵也是有的。
他尚未回答,太子也想起了崔氏过去的传言,摇摇头又不让他回答:“此事孤不该问你,你兄长若是还在,兴许会与孤有三分共鸣。”
“既生瑜,何生亮也?”太子喃喃地道,拍了拍他的肩,“孤有时当真羡慕你。”
崔珩没说话。
若他是一个一心只想争权夺利的鼠辈,像六皇子一样,他或许是该高兴。
但他和六皇子又不同,正是顾念着长兄之谊,他夹在父亲和兄长之间,行事不能风头太过,又不能失了风骨,这些年来的艰难未必比兄长少。
然而旁人未必看的到这些,崔珩也从未提及,只是平静地道:“殿下文韬武略,品性端庄,是大位的最合适人选,圣人扶持六皇子,或许也只是为了砥砺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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