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停止了,邵慈的脑中嗡嗡作响。他回头望时,身后半座山业已化为齑粉!尘土缭绕中,凹凸紧致的蛇鳞样纹理渐渐显露,原来是比岩柱还粗的巨龙臂。
邵慈喉头一痒,喷出大口鲜血。
妖狐蹿跳着向远处追杀旁人去了。
岩体碎裂倾斜,邵慈的身体倏忽滑向悬崖。
换做平时,他大腿一抬就能爬上来,可是当下一种摄人心魄的恐惧感与恶心感从五脏六腑间涌出,突然间,两腿不停使唤了!
他使手指拼命扒着岩板的裂缝,但拼尽全力也不能把身子拉上去。
巨龙抽回手臂,岩板陡然断裂地更快,马上就要坠落山崖!
突然,视野中露出一颗人头,邵慈急忙喊:“兄弟,救我!”
“好!坚持住!”这战友长得鹰钩鼻*,有些面善,及时拉起邵慈。
生命威胁仍近在眼前。
一股子热潮冲向盆骨,腹肌紧绷,收缩痉挛,暖意一直延伸至胃部。邵慈一使劲儿,两只脚又蹬起来了。
两人急忙奔逃。
“麻烦你了……刚在不知怎的,我两只腿突然不能动了!”
鹰钩鼻吃惊道:“你的腿本来就不能动啊。”
“嗯?什么意思?”
“你不是干将吗?”
“你认得我。”
“对。不过自打我认识你,就知道你的腿不行啊。”
“不行?你是什么意思?”邵慈感到莫名其妙。
云霄之上,巨龙合上右眼睑,霎那间天地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两人辨不清方向,慌不择路。
巨龙的右眼珠变得通红,光芒透出眼皮,简直像漆黑深夜里的一轮红日。
邵慈听到耳畔划破气层的声音传来,身体下意识倾倒,可是根本躲避不及,结结实实地承受了全部冲击。
坚实的龙臂深深嵌入了岩层中。
邵慈起先觉得全身麻木,而后精神恍惚。他仿佛看到了天际的鱼青色,仿佛看到了鹰钩鼻喷溅的鲜血。泛淡淡五彩荧光的龙鳞缓缓携起尘埃时,他的脑海里却想着另一件事——他的腿。
“残疾人以及部分心理疾病患者往往更容易迷恋通梦世界。我们分析,虽然苏醒后会失去大部分的梦中记忆,但哪怕是片刻的欢愉也会令他们无法自拔,健康的幻觉会停留在潜意识中,撕扯现实维度,促使其缩短每次使用的时间间隔。”
邵慈想起了看过的一份非正式报告。
“……经过调查后,我们发现情况似乎并非完全如此。在取样的93名残疾用户中,几乎没有人记得自己在梦中的健全形象。
……
第二次取样,范围扩大至1520人,携带梦中记忆的比例依然远远低于普通用户群。
……
根据荆教授推测,残疾人与严重心理疾病患者在梦境中往往更加容易形成第二人格,当他们与熟悉的朋友或家人通梦时,巨大的认知差异会刺激用户脑部思维区。这对朋友或家人不会有太大影响,但对残疾人却意义非凡,为了维持这种高度的兴奋与满足感(或者对长期的压抑情绪的发泄),他们大脑的处理机制会发生某些变化。一个普遍的情况是,这部分用户在现实世界中会变得更加自信与偏执。
……
似乎是为了保护这份完美印象免遭破坏,他们的大脑宁可将其彻底清除——或者也有可能完全相反:埋藏得更深。”
邵慈的眼前掠过悠长的隧道,他不知不觉开始在隧道里穿行。隧道有层层迭迭的纹理,仔细一看都是人生的过往。他意识到自己正接近着死神,但无心反抗——他不在撩拨回忆,只希望早点结束这趟苦痛之旅。
如他所愿,隧道似乎提前到达了终点,但不是之前看到过的光亮,而是由更多过往片段聚汇成的海洋。漆黑的,无边无际的海洋咸汤。
他沉浸在其中,痒痒的,难以自拔。
突然一句话从口中蹦出来:“就像泡在大海上,潮水很温暖……请务必继续下去!”
他还有问题不明白。既然死掉了,不,就算没死,在那个角度也不可能看得到天际,更不可能看到鹰钩鼻……
难道真的有灵魂出窍?
或者只是幻觉?
另外,他说的是对的啊,我起先就因为坠下山崖而残疾了,如今怎么会跑得起来?
“我的腿,怎么回来了?”
他开始自言自语。
“这点解释不通。除非……这是梦?我在做梦?”
“就算在梦里,可惜现在也死了。体验不到奔跑的感觉了。”
“死了,那怎么还能思考?”
“死……除非……它把我拍进了山缝里,岩体的凹槽,我就能够恰好躲过一劫……”
“没错!如果真的是这样就不必死了。”
“睁……睁开眼看看!”
“睁开眼看看是不是这样!”
邵慈吃力地睁开眼皮,惊讶地发现,事实居然跟自己想象的一样!
他在奔跑的时候被拍进岩体凹陷处,因此侥幸活了下来。只不过依旧浑身麻木,忍不住大力咯血。
他拼力爬出石坑,却发现巨龙的手臂还没来得及收回。
他再次看到天际,还有鹰钩鼻那被压扁成肉饼的手臂,都跟之前料想中的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地朝山下望……
突然,恐高症一般,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身体摇摇晃晃,竟然又一头扎了下去!
“这次必死无疑了!不,除非……”
联合演练指挥中心,武时濠接到报告,“第四集团军重炮旅抵达连蒙坎山谷,据画面判断已经发现目标——妖狐幻化成的巨龙!请指示!”
武时濠意外道:“妖狐为什么还在那里?”(依照以往的经验,妖狐威力惊人,却又狡猾至极,大肆破坏后不会多做逗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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