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总是冰冷的大地,以及开始落在肩上的斗大雨珠,还有躺在地上的自己。这副景象让黄延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彷彿听见那从未停歇的战争砲火在耳边响起。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的一切却十分杂遝:交错的车辆、往自己方向看的围观群眾、以及一大群来势汹汹的敌人,不像他记忆中的战场那样眼见所及皆成焦土,什么都没有。
啊,对了,刚刚被一大群浑蛋人类追着跑,然后——他想起最后的画面是整辆车子被撞得腾空飞起,接着翻了五六圈,最后重重落地。
甩甩有些沉重的头,过去的幻觉消散;黄延眨了眨眼回到现实,发现自己被挤在一个狭小的铁箱子里,四周塞满了破碎的铁管零件。视线一转,右手边是只剩下几片玻璃渣的小窗框,窗外是一整片白色雨幕,大雨中有几片幢幢人影相互交叠地晃着。
雨在头上的那块铁皮上敲锣打鼓似地霹霹啪啪响,黄延有些烦躁地蹙起眉,一手按着身下的车顶——他猜想那大概是车顶,毕竟眼前就是扭曲的皮椅——试图将整个身体往一旁的窗框挪,右脚却没有应他的要求移动;下意识地往下一撇,才发现自己的右脚像是麻绳一样被扭曲成奇怪的形状,血肉模糊。
这下可麻烦了。黄延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右脚恢復的时间,遂转头望向柳临原本坐着的方向;隔着各种扭曲的零件,他看到那女孩低着头,安全带牢牢地将她系在颠倒的坐位上,黑色的长发纠结地遮着她的脸,让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黄延唤了那人类几句,却迟迟不见对方回应,暗忖大概是没了意识。再次望向窗外,却见被雨打到花白的地上多了几双脚;黄延不悦地嘖了一声,瞥了眼右脚,遂仅剩的三肢併用,硬是将身体给拖出成了一团废铁的车内。
甫踉蹌地离开铁箱子,黄延刚抬起头,就看见自己被三四个人团团包围,所有人顶着大雨,皆面无表情望着自己,一眼望过去还以为这些人是有着相同面孔的复製人。
「哼,你们来的正好,本王正想找人问个清楚。」黄延站在翻倒的车前,环顾围在四周的所有人,冷笑一声「你们是谁派来的?要是回答能让本王满意的话,本王可以考虑帮你们留个全尸。」
「柳家的人在里面吧?」无视黄延的威胁,其中一人从腰际掏出一只手枪,黑色的枪管在暴雨的洗礼下黑得发亮。
「不知道,本王从来不记人类的名字。」黄延瞇起眼,正要往前走一步,忽地四周一阵漫天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在所有人耳边炸开;黄延从那些巨响中听见人们的惊呼尖叫,以及他感觉到腰部背部被重重地打了好多下,让他整个人一个踉蹌摔在湿濡的地面上。
「把柳家的人带出来,剩下的全杀了。」其中一人瞥了眼倒在地上的黄延,雨水将黄延身下的血泊迅速扩大;接着三五个人聚在不成原型的车体前,开始翻弄着成了废铁的车体。
「……这么来一下比较清醒了。」忽地,眾人身后那本该成为冰冷尸体的人慢慢地按着地板站了起来,几个人瞥见身后的异状,纷纷停下动作回头望向黄延;不断渗出的血液像是廉价顏料一样染满黄延的下半身,血肉模糊的右脚看上去更加触目惊心。
「不过还是蛮痛的,你们这些废物人类应该都有被挫骨扬灰的觉悟了吧?」黄延勾起一抹笑,血痕混着雨水流过他的脸庞,让他的笑看上去十分狰狞;围在车边的人们见状纷纷抬起枪管,一下子又是漫天枪响,只是这一次,本该倒地的人没有倒地,反而走到其中一人面前,苍白的手一把抓住那人的头部。
「开啊再开啊!来吧,本王特别允许你再多开几下,来!给你十秒的时间挣扎,再多给本王挣扎一下吧!」黄延的笑声比枪响还要刺耳,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车前浑身是血的人裂嘴狂笑,另一人则被抓着头,离地的双脚在空中乱踢。
驀地,眾人还没来得及再次举枪,黄延便以眨眼般的速度将手中的头颅往地上奋力一按,接着血水併出,雨珠混着血肉在漫天飞舞,四周的尖叫更是到达了巔峰。
「好了,有人要回答本王的问题了吗?」黄延从那一地的肉泥中收回手,笑着环顾四周的所有人,那些人毫无例外地全都瞪大双眼面露恐惧,各个双手颤抖,连枪都提不稳了。
「没有?还是没有吗?」黄延走到另一人面前,一把抓起另一个人的脖子,「你们刚刚说什么来着,全杀了是不是?要杀了谁?本王吗?有自信做得到的话就来啊!」
砰——!忽地,黄延整个头被突如其来的衝击打得往后仰了一下,接着血花併飞,一下子印堂多了一个血窟窿。
黄延用血肉模糊的脚往后一蹬,整个人才没摔回地上去。所有人都张嘴结舌地瞪着那应该成为尸体的「人」顶着满脸血肉站稳脚步,人们用尽一切常识试图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以及眼前这个男人,可惜一切乃是枉然。
黄延就像是苍白的人偶,带着狰狞笑容的血脸慢慢抬起来,或许他正在咯咯狂笑,只是狂暴的豪雨让他的笑失去了声音,变成一种无声的、却烙印在所有人眼里的恐怖微笑。
黄延将手中的人体摔到一边,望向远方唯一一个举着枪的人;那人张着嘴,瞪大双眼,脸上爬满已经不知道的是雨水或是泪的痕跡。
「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眼看满脸是血的黄延走到自己面前,那人扔下枪踉蹌地往后退,最后跌坐在地乱踢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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