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明晃晃的折辱,是将高挂枝头的花践踏进烂泥中的轻慢。
寇窈没有听清楚。她向前一步半倚在栏杆上,慢条斯理地问道:什么?
于是秦则又提高嗓门说了一遍。
寇窈知晓这是他的侮辱与轻视,他将自己当做了一个属于他的、想要让别人钦羡的玩物。她摸着身上绯色织金薄纱罗的披帛,心中一哂。
这东西也值得千金来换了。
千金换她的苦难。
苦难这两个字在心中扎根发芽。寇窈想起远在北疆的江果儿,被折磨到疯的吕婉宁,原本金尊玉贵的谢芙手上厚厚的茧,以及离开苗疆后见到的种种不平。
她曾以为自己在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她自己是苗疆的巫女,阿爹是西南首富,阿娘是严杀楼的楼主,她的玩伴都是江湖上令人胆寒的刺客。
可当满怀恶意的权势倾轧过来时,她只不过是苦难中的一员。
在洛阳时,她曾问沈识如果这天下的主人是他,是不是这些事便会少上一些。沈识握着她的手给予肯定的答复,自那之后他便一直为此努力着。
寇窈心道,她真的好想好想沈识。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熟悉的、斩阎罗的嗡鸣声。分明五感在衰退,可她却捕捉到了那点众人未曾察觉的响动。
在很多个日日夜夜,这刀声曾伴着她入睡,也随着她醒来。她有时习惯听着这声音制毒读书,有时也埋怨这声音总出现在她身旁。
沈识连同他的刀,已经成为了她骨血的一部分,熟悉到此刻即便她看不清楼下人的模样也笃定他已经来到了自己身旁。
寇窈笑了笑,开口说道:好啊。
真好。
披帛被她取下在半空中荡开,若隐若现的一片红,像嫁娶之时新娘头上的红盖头。众人的心都收紧了,目光也随着那片红荡开,心中想着那姑娘松手之时这片柔软会不会恰巧落入自己怀中。
寇窈松开手,随即向后一倒。
她看到青衣惊慌失措想要拉住她的手,也听到了众人的惊呼,随后感受到自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刚刚快马加鞭赶到此处的沈识飞身抱住他的姑娘,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阿窈。他哑声唤道,我来晚了。
披帛落下盖住了他们,像是几个月前那场同在此处的闹剧之中被扯落的纱帘。沈识离开苗疆后他们在这里带着针锋相对重逢,如今又在此处,他是来救自己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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