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药太烈,生完孩子,她就不行了。
天已大亮,正逢日出,久雨得晴,她看着窗缝投进的白光,止住呼吸。
“莺娘——”
谢承安失声痛哭。
八月的早晨,莺娘被她娘接走了。
我越过痛哭流涕的谢承安,去房间外,问起莺娘的孩子,抱进宫养也不错。
“生下来就断气了。”谢临徽哑声道。
“埋在一起吧。”我满手鲜血尚且温热。
“打水进来,给莺娘整理仪容。”我命令道。
软帕被温水沾湿,拂过她好看的眉眼。她静谧睡着,可再也不会睁眼冲我笑了。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她着绿衫时,在佛前阖目,虔诚静谧,还有几分少女的天真,口中念道:
“一愿天下太平,二愿双亲康健,三愿莺娘得化春风,千里匆匆。”
那日隔得不远,我看口型,读出她的心愿,真无法讨厌她。
她跟我一样大。没人给她办及笈礼,没人给她取字,我早想着以后补给她,以后以后,她再也没有以后了。
谢承安跪那儿哭,我不想理他。
我替莺娘擦掉身体上的血污,越发怜惜她的瘦弱。
她与我一般大,今年十五。
平素多病,长得也不高,威宁侯夫人便减了两岁,也无人诧异。
侍女换了干净的素色被褥。
莺娘身体尚且柔软,我与侍女合力,为莺娘换上新衣。她穿着十分宽大,像个小孩子。
我又为她细细描眉,敷粉,涂上唇脂。
平时她素面朝天,已是婉转可人。
好生妆扮,亦有倾国倾城之美。
本为红颜,奈何薄命。
我画两笔就一缩,怕把眼泪砸在她衣裳上,怕花了她的妆容。
她身体渐渐冰冷下来。
像那日被雨打落的单薄桃花。
我只知花能吃、能赏,却不知要如何能让落地的花重上枝头。
我救不了她,我没能救她。
我不想回宫,也不想留在威宁侯府。
“生死有命,殿下节哀。”
谢临徽轻声劝我。
我待莺娘实在不算好,哪像同十二,言语百无禁忌,有好东西一并分她,好的坏的都担着。
我最初善待莺娘,只是怜惜她年幼而命途多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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