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年秋季,枯燥、灰暗而沉寂的某个长日里,沉重的云层低悬于苍穹之上……”亨利轻声朗诵起来,那奇妙的音节踩着动人的韵律,犹如在五线谱之间飞舞的乐符,谱写出一曲悠扬的笛声,在寂静之中盘旋回转,每一个单词都是如此清晰,每一个单词都是如此深刻,轻盈而深刻地敲打在耳膜之下,邦,邦邦,在心湖之中激荡起微微的波浪。
“我独自一人策马前行,穿过这片阴郁的、异域般的乡间土地,最终,当夜幕缓缓降临的时候,厄舍府清冷的景色展现在我眼前。”
清朗的声线没有任何的悲伤和沉重,如同袅袅青烟一般在心间缭绕氤氲,一副气势磅礴的画卷在亨利的嗓音之中铺陈开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那苍莽破败的景象,仿佛策马前行一般,在潮湿的沼泽边缘漫步,厄舍府那荒芜颓败的轮廓渐渐地从薄雾背后浮现出来。
视线不由就落在了亨利的身上,他的右手拿着爱伦-坡的诗集,却没有翻开,左手支撑在讲台上,眉宇之间的清隽染上了如同诗人般的不羁和哀伤,仿佛山间的雾霭。那历经沧桑的颠簸,那饱经风霜的落寞,那孑然一身的寂寥,那悲痛欲绝的茫然……如诗,如画,如歌,让人不由静下心来,安静地,认真地,虔诚地,专注地,眼睁睁地看着世界的毁灭。
“我未曾目睹过它过往的模样,但仅凭刚才的一瞥,某种难以忍受的阴郁便浸透了我的内心。“
诗歌的美妙和动人,人们常常无法理解,那些词汇的使用,那些意境的酝酿,那些深意的铺垫,遣词造句往往华丽而优美,却又富有哲学性的思考和艺术性的修饰,让人云里雾里。可是,诗歌从亨利的唇齿之间碰撞激荡出来,如此生动而形象,让人真正地感受到了隐藏在诗歌字里行间深处的冰冷和忧郁,仿佛透过爱伦-坡的眼睛,看到了厄舍府的倒塌。
”我望着宅邸周围稀疏的景物,围墙荒芜,衰败的树木遍体透着白色,我的灵魂失语了,我的心在冷却,下沉,显出疲软的病态。”
亨利的声音微微一顿,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教室,放任着残留的余韵在空气里袅袅生烟,那双深邃的眸子波澜不惊,犹如渗透着潮湿和阴冷的伦敦寒冬,层层叠叠的阴郁和悲伤缓缓地沉淀下来,而后,那英挺修长的眉毛舒展了开来,狭长的眼睛里渗透出一抹淡淡的微光,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但情绪却渐渐站稳了脚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哀伤,依旧;希望,滋生。
那一抹微光似乎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正在努力地挣扎着解脱出来,四面八方的黑暗狰狞而扭曲,却始终无法彻底湮灭微光的存在。深不见底的眸子宛若浩瀚的海洋,又如同辽阔的苍穹,希望的光芒,微弱,却坚定。
视线的焦点渐渐变得辽远,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恍惚之间,整个教室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覆盖到了整个世界。
“卡!”
托尼的声音打破了剧组的沉默和安静,但这一次却没有能够解除片场的封印,鸦雀无声的死寂依旧在蔓延着。
包括托尼自己在内,剧组的每个人都细细地看着蓝礼,慢慢地回味着属于自己的思想反刍。那温柔而坚韧的表演,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犹如平静的波涛一般,看似柔软,却足以摧毁一切,没有大起大落,没有惊涛骇浪,甚至没有表演痕迹,却将那错杂而深刻的情绪说得淋漓尽致,迸发出绚丽多姿的化学反应。
一阙诗歌,来自艾伦-坡的哥特式诗集,深奥难懂,晦涩高深,却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投掷下了重磅,掀起了一波接着一波的情绪狂潮,让人无法自拔。诗歌的力量,艺术的能量,在这一刻,清晰直接地传递到每一位观众的灵魂深处。
仅仅依靠台词,仅仅依靠眼神,仅仅依靠节奏,却将故事背后的深意带向了巅峰,轻描淡写之中,却将沧海桑田的改变以一种坚定而骇然的姿态展现了出来,透露出了无限可能,也也展现出了无限深意,留下了一个未知的将来,成为观众的思考课题,
这场戏甚至比当初的公车戏还要更加困难,情绪更加复杂,表演更加简洁;但蓝礼带来的震撼却更加汹涌,反思却更加深刻,余韵却更加悠远。
表演,这才是真正的表演,所谓的表演巅峰,大概讲述的就是这种状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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