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是第一天的宣传,蓝礼就已经觉得腰酸背痛了,不过,他不确定这是两世为人的沧桑灵魂产生年事已高的错觉,还是身体真实感受到的物理疼痛,但可以确定的是,深夜十点一刻,所有的采访总算是暂时到一段落时,他不得不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即使是徒步了一整天,又或者是练习武术了一整天,感觉也没有如此疲倦。
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这座宁静肃穆的城市,大部分城区都已经陷入了黑暗,早早地就进入了夜晚模式;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隐藏着厚厚的夜幕之下,尽情而肆意地继续狂欢。波茨坦广场就是其中之一。
身处在欧洲三大电影节之一,就这样待在房间里浪费时间,这绝对是最大的遗憾。于是,蓝礼更换了一套轻便低调的服装,简单的黑色T恤搭配黑色牛仔裤,加上一件黑色的机车夹克,悄悄地离开了酒店房间。
湿漉漉的街道之上,回响着年轻人们高谈阔论的声音,却显得有些落寞,仿佛整座城市都已经陷入了沉睡,只剩下孤独的人们在翩翩起舞,甚至没有背景音乐。穿过街道,蓝礼再次来到了索尼中心的电影院,没有刻意挑选影片,而是随意购买了一张放映时间最接近的电影票,然后就快步进入了放映厅,消失在热闹的人群之中。
与影迷们交流观点,这是一件有趣的事;但同时,独自一个人享受电影,这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进入放映厅之后,蓝礼随手抽了一张电影的介绍海报,在角落里找了一个位置,安坐下来,这才开始浏览电影的信息。“只是风”,一部由匈牙利导演本尼德克-菲利格夫(Benedek-Flegaf)执导的作品,这是全然陌生的两个名字,没有听说过导演,也没有观看过这部电影。
不过,蓝礼反而有些亢奋起来——电影节的最大魅力之一就是挖掘那些自己不曾听闻过、也不曾观看过的冷僻电影,有时候还可以看到来自阿尔及利亚或者是立陶宛之类的小国家的作品。
仔细阅读完介绍之后,蓝礼隐隐有些期待,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迎面走上台阶的两个身影,他们就在蓝礼的斜前方两步远停了下来,似乎正在商量,是否应该坐在蓝礼的身边。
蓝礼这才意识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摆放着两张电影介绍,应该是上一场观影结束之后留下的,不明所以的话,还以为是蓝礼为朋友占座留下的。他连忙将两张小幅海报拿了起来,礼貌地示意了一下,“这里是空着的。”
对话之间,蓝礼此时才看到了两个人的脸孔——因为逆光的关系,两个人耳朵之间的缝隙刚好有一盏吊顶灯投射过来,以至于脸庞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看不太清楚,但一个满头泡面卷发、一个毛茸茸小平头,再加上那标志性的西部牛仔一字胡,仅仅一个轮廓就足以让人识别出来了:乔尔-科恩(Jel-Cen)、伊桑-科恩(Etan-Cen)。
好莱坞最赫赫有名的导演兄弟之一,同时也是美国独立电影旗帜性的人物,黑色幽默电影的代表。
对于普通观众来说,“老无所依”这部作品无疑是如雷贯耳的,还有去年在奥斯卡提名阶段完成绝地逆转的“大地惊雷”也是如此;但对于资深影迷来说,两兄弟在年轻时执导的作品却是足以跻身影史最伟大行列的经典,“血迷宫”、“巴顿-芬克”、“冰血暴”、“谋杀绿脚趾”、“抚养亚利桑那”,每一部都是杰作!
科恩兄弟的伟大之处在于,他们将黑色幽默独立电影带入了普罗大众的视野,却依旧保持了独立电影的自我风格。即使是赢得奥斯卡的“老无所依”,这也是最不奥斯卡的最佳影片之一。不仅如此,他们对独立电影的支持,始终不曾改变,几乎每一年都准时出现在圣丹斯电影节之上。
蓝礼一直都十分喜欢科恩兄弟的电影,在他们的镜头语言之中,始终饱含着对现实的讽刺和唏嘘,却又始终不曾丢失那份苦中作乐的幽默感,着实难得;可惜,蓝礼在圣丹斯和特柳赖德都不曾有机会遇到这两兄弟,没有想到,今天却在柏林遇到了。
嘴角的笑容就不由开始上扬,蓝礼站立起来,主动打起了招呼,“晚上好。”
乔尔和伊桑双双停下了脚步,投来视线。乔尔是哥哥,泡面头,个头高一些,脸颊也长一些;伊桑是弟弟,小平头,络腮胡,像是猕猴桃。
美国导演工会规定,一部电影不允许署名两名乃至两名以上的导演,避免出现某些导演仅仅只是挂名,却不真正出力的情况;除非另外一人不隶属于导演工会,这在历史上导致了不少纷争。所以,在名义上,乔尔是导演,伊桑是制片,但现实生活里,两兄弟的工作是没有明确区分的。几年前,美国导演工会修改调整了相关规定,在那之后,科恩兄弟才得以同时署名导演。
伊桑是制片人——至少官方挂名是如此,他的性格更加温和,笑脸迎人,此时注意到了蓝礼的礼貌招呼,他有些意外,但嘴角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点点头示意了一下。
乔尔则是名义上的导演,性格棱角十分鲜明,脾气火爆,眉头一皱,不耐烦的神情就流露了出来,直来直往地说道,“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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