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人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将电影场馆门口的台阶拥堵得水泄不通,满满当当的人潮浩浩荡荡地在视线之中铺陈开来,在皑皑白雪的苍莽和凛冽之中勾勒出一片浓厚的水墨色,如同泼墨般地挥洒开来,质朴却壮观。
本来,人们安分地站在原地,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嗡嗡的交谈声息息索索地在空气里涌动着,刺骨的冷空气在皮肤表面肆意狂舞,不少人都被迫或者跺脚或者搓手取暖,试图驱散寒意的禁锢和钳制。
尽管如此,那一张张脸庞之上闪烁的亢奋和激动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视线之中的人群风格迥异、姿态各异,既有衣着整洁、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初出茅庐的朝气和生机在举手投足之间就流淌出来,依旧怀抱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也有邋遢狼狈、神情沧桑的中年人,在好莱坞这个名利场摸爬滚打之后依旧籍籍无名的困顿和窘迫试图隐藏起来,却依旧在肮脏的衣领和褶皱的外套之中无所遁形。
还有历经风雨、熟知世故的老油条,尽管自己缺少才华而无法在艺术创作方面取得成就,但还是依靠着自己的苦苦钻营,希望在电影领域里占据一席之地,转过身就告诉那些门外汉自己的“辉煌事迹”,在那些崇拜和惊叹的眼神里寻找自己的存在感,从好莱坞偷来的那一点点光环看似微不足道,却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光芒。
但此时此刻,不管什么穿着什么打扮,不管什么年龄什么阶级,不管什么状况什么地位,他们的眼神里都闪烁着相似的光彩,眉飞色舞和手舞足蹈之间的热忱就这样汩汩沸腾起来,举手投足之间都可以感受到那种纯粹的快乐和幸福,来自电影、来自梦想、来自同好,也来自生活。
这就是蓝礼格外喜欢电影节的原因。
在这里,所有的附加标签全部撕掉,最后只保留自己“影迷”的身份,敞开怀抱,张开双臂,徜徉在胶片构筑的影像世界里,在那个亦真亦幻的镜头画面背后悄悄地窥探另外一个世界,短暂地遗忘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所有一切。
即使外面天寒地冻,却依旧无法阻止他们的热情。
当第一个视线察觉到了蓝礼和科恩兄弟出现的身影时,嗡嗡作响的议论声就这样陆陆续续地平复了下来,有种神奇的感染效应,然后就可以看到人潮一点一点朝着蓝礼等人汇聚而去,就如同磁铁吸引着大头针一般,呼啦啦,转眼间全场的人群都蜂拥在了一起,现场的秩序顿时就变得炙热而疯狂起来,此情此景让人不由联想到了爆发的火山。
“蓝礼,我真的真的非常喜欢你在’醉乡民谣’里的演出,这让我开始追溯六十年代的那个民谣时代,你知道吗?那真是一个美妙而动荡的时代,不是吗?”
“蓝礼,就你个人而言,你更加喜欢’超脱’的演出,还是’抗癌的我’。我反反复复观看了’抗癌的我’这部电影,我认为人们低估了你的表演。在镜头里,你仿佛能够真正感受到癌症的痛苦,这种表演又让我联想到了’超脱’里的绝望和挣扎,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呢?”
“少爷,少爷!观看了’地心引力’之后,我第一次意识到,表演和镜头之间的化学反应可以达到这样的程度,你觉得,如果使用3D技术来呈现出了一个立体空间,以三维层面的方式来展现主角的情绪层次,是否具有更多的可能性?”
提问。提问。还是提问。
萦绕在蓝礼耳边的全部都是专业提问,不是单纯的呼喊或者尖叫,而是言之有物的问题,显然今天不少电影创作者们都出现在了现场,不管是专业还是业余,至少他们对于电影制作拥有自己的看法,至于正确与否就因人而异了。
仅仅是这一份专业姿态,就可以看出圣丹斯的深厚底蕴了,尽管只举办了三十年,但从参加者的见识和能力来看,却丝毫不逊色于欧洲三大电影节的成色。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罗伯特-雷德福的骄傲和信心所在。
但显然,此时此地不是回答问题的最佳场所。接下来就是面对面的交流座谈会,他们可以坐在室内的温暖环境里慢慢交流。
蓝礼一行人就如同逆水行舟般,缓缓地穿过人群的汹涌,划出一条箭形的白色波浪,一路朝着眼前的放映厅方向走了过去。
“蓝礼。”
当他们的脚步已经来到了台阶的最前方,站在了电影院的正门口,一个身影硬生生地从人潮之中挤了出来,满身狼狈地横亘在了蓝礼继续前进的道路上,因为太过汹涌也太过拥挤,他的脚步几乎就要站不稳,随时摇摇欲坠,但他的脸上却依旧闪耀着灿烂而自信的笑容,如同金色阳光般撕开冬季的寒冷,洒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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