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握着一只朱笔,悬停在折子上方,视线似乎落在那折子上,可过了良久,那支笔也没落下,反而一直悬着,直到那朱笔上的朱砂都因着长时间的悬挂而逐渐凝聚成一点,眼瞧着就要滴落在下方的折子上了。
这时的天子才动了动。
将手中朱笔放下,接着起身,走到一旁的窗边。
殿内的窗子素来都是关着的,殿中监周成怕外面吹来的冷风冻着了陛下,因而总是不忘叮嘱值守的内侍关紧窗子。
此时走到窗前的天子却伸手,修长的指尖缓缓推开呢紧闭的窗子,霎时间,凌冽的寒风吹入,仿佛刀割一般让人面上生疼,可站在窗子边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反倒将整个窗子推到最大,让冷风愈发肆无忌惮地灌了进来,甚至吹乱了他御案上的东西。
天子透过窗子,看向外面,整个皇城的殿宇重重叠叠,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倒也有些赏心悦目。
可他的心中却没有赏雪的心思。
他只是看着远方,视线落在了一个方向。
心中想着,此时的阿姝是不是已经跟着皇姐到了那小院中。
又或者,她已经见着了小院的样子,也见到了团团。
她会是怎样的神情?
会高兴吗?会不会如同幼时那般笑得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怕?
又或者会哭吗?
他记得,阿姝小时候虽然胆大,总喜欢跑跑跳跳,可也是最容易被感动的了。
再小的事,只要能触动她的心弦,都会让她不自觉地流泪。
要是看见团团了,她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会不会喜欢?
团团是他花了许多功夫,亲自去尚兽园挑的一只小兔子,又亲自驯养,费了不知多少时日的功夫,才让这个小兔子记得了自己的名字,也记得见了阿姝便往她那里跑。
想到这儿,他又有些担心,团团够不够乖,会不会调皮,要是阿姝觉得它只是个赝品该怎么办?
他的心中,这些事反复纠缠,以至于连理政都静不下心来。
方才那折子已经在他的御案前放了不知多久了,可他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满心都是,阿姝如今会是什么反应。
若是可以,他多希望自己此时能陪在阿姝身边,可他没那个勇气。
他有多爱,就有多怕。
怕自己打扰了对方,怕他在看见阿姝的反应后,便忍不住唐突对方。
说到底还是他太懦弱。
这些年无论做了什么,都不敢让对方知道,反而要假借皇姐之手。
时至今日,阿姝都不知道,那故音是他派人去寻的,那《集贤散编》也是他费了好几年功夫,才找到的。
还原那座小院,更是让他睡少做多,院中的每一处,都是他照着曾经的记忆,一点点复原的。
阿姝取名的琼英落,是他拿了刀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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