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姐也知道密友的为难,是以索性把话头挑开了,转而问起白清嘉的近况,待听了一阵她对与徐家联姻的不满后,又不着痕迹地问道:“那你二哥呢?他可愿意帮你说话?”
说到这里白清嘉就更生气了。
“他?帮我说话?”白小姐冷哼一声抱起了手臂,“他都好些日子不回家了,也不知道在哪处温柔乡胡混,哪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妹妹?”
只控诉了两句,随后就懒得再提那位糟心的哥哥了。
薛小姐却觉得这两句抱怨十分宝贵,起码将关于那个人的消息从高大的墙壁外带到了她身边。她有些羡慕那个人的自由,同时又不免被他的风流勾起淡淡的苦涩,而心中的波澜到了脸上就平静无痕了,白清嘉只见旧友微微一笑,一副并不多感兴趣的样子,应了一句:“是吗。”
实则白二少爷最近倒不是迷上了什么美人,而是沾上了赌瘾。
他平素一直同一帮沪上的贵公子走得近,那帮人么,花钱如流水,只图一个痛快和风光,进了赌场就是第一流的冤大头,被人怎么算计都不晓得,一个大夜过去就能输掉一户普通人家一辈子的花销。
那是真正的销金窟,偏生坐落的地方是顶体面的,就在法租界旁,可不是本帮的流氓自己营建的,背后还有洋人参股呢。一座大楼金碧辉煌,跟礼查饭店比也不差什么,一进大门就听得人声鼎沸,麻将、牌九、花会,乃至于在西方时兴的轮盘赌、吃角子老虎机都赫然在列,可见洋务真是办得好,中国人是将西学尽参透了。
白小姐对赌博丝毫不感兴趣,当然不曾去过这名震上海滩的666号大赌场,连多听一耳朵都嫌无趣,却架不住她二哥央她。
那是十二月中旬的一个夜晚,她吃过晚餐正和秀知一起在花园中散步,一抬眼皮瞧见二哥身边的文永急匆匆跑进了公馆,神情还颇有些仓皇,见到她时神色一喜,三步并两步迎了上来,张口就是一声“救命”。
白清嘉吓了一跳,也不知二哥在外闯了什么祸事,心想莫不是同有夫之妇偷情被人家抓了吧?仔细一问才晓得他是在赌场输了钱,自己带的不够用了,白老先生又拒绝再替他还账,结果现在人被扣在场子里,要等她去赎呢。
“荒唐!”白清嘉动了真火,漂亮的眼里刮起了冷风,什么花儿也不肯开了,“他是疯了还是傻了,跑到赌场里去糟践自己糟践钱?干脆死在里头算了,怎么还要人捞?”
文永也不敢说话,只能低头弯腰由着小姐发作,待那股火气稍稍退去了才又小心翼翼地说:“二少爷说就请小姐帮这一回,再没有下次了,也不会把这事儿闹到太太跟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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