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将军便是这钻空子的一把好手。
他和洋人勾结偷盗矿产,由洋人的公司负责勘定、开采、运输、贩卖,而他则凭借在国内的政治地位为其遮掩罪行大行方便,待交易完成便凭空获得暴利,盆满钵满。
这么一想也就能理解徐振为何多年来始终与郭巍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了——他是主计处岁记局的局长,最便于上下打点关系,对税额和资产数目等细枝末节最为熟悉,一旦徐振与洋人的勾当被他人发现端倪,他也可就近在数字上作伪;而孙绍康是皖地的将领,他之所以会卷进这件事,或许就是因为这次洋人要偷采的矿山在安徽境内。
短短一个闪瞬徐冰砚已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摸了个通透,同时亦深深地意识到……
……这是卖国。
徐振与洋人勾结牟利,必然不可能在其中占大,而据方才那个德国商人的说法,徐振仅仅从中分成便可得到十几万大洋——那洋人呢?他们从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国家攫取偷盗的财富又会有多少?
不计其数……像个永远没法测量的无底洞。
徐冰砚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冷峻的面容被灯光的阴影笼罩,而冯览则在那个时刻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年轻的军官永远以严肃到刻板的神情示人,令他者无从窥探他的内心。
冯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审视的目光,重新以和气的笑容对上洋人的诘问,好言好语地解释道:“穆勒先生不要动怒,我们将军做出这个决定也是不得已……诸位也都知道,袁大总统接下了前朝的一切赔款协约,而今面对南方动荡又要筹措军饷,财政上压力很大,因此最近都在抓各地的矿藏,生意可不像原来那么好做了,这多出的六个点也不是我们将军白得,是要拿去层层打点的……”
絮絮地说个不停。
这些解释虽则合情合理,却显然不足以让洋人满意,他们是最贪心的豺狼,偏偏以最典雅绅士的面目示人,实则连偷来抢来的利益都不肯吐出分毫。
“那是你们国家自己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施密特已经表情冷酷开始为今夜这场短暂且一边倒的谈判做出结语,“请转达徐将军,我们并非只有他一个合作伙伴,如果他执意要毁掉之前长久积累起来的合作基础,那么我们只能对最终的结果表示遗憾。”
从德国使馆出来坐上军车,冯览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阴沉无比。
“咚”的一声巨响,是他一拳狠狠砸在了车门上,窄小的瞳孔缩得更小,像一条发怒的毒蛇。
徐冰砚没有说话,默默地开车,心中却很清楚冯览愤怒的因由——施密特最后的那句话很硬,稍一揣摹便能明白那是一个威胁,他在警告冯览和徐振,如果继续强要六点的分成,德国使馆将很可能把此事捅到上面,到时候洋人们自然可以借外交手段逃避中国政府的制裁,而徐振却会大难临头。
冯览……该是一个很不喜欢被人胁迫的人吧。
军车行驶在北京的马路上,凄寒的冬夜在今日看起来分外肃杀,车轮碾过马路的声音让冯览恢复了些许理智,他平稳了下自己的情绪,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对徐冰砚说:“今夜的事都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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