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以判断也无从分辩,最终还是服从了长兄的决定,跟着家人们一起坐上了熟悉的一等车厢;润熙和润崇终于不再哭了,宽敞凉爽的包厢让他们感到舒适恣意,咯咯的笑声再次飘荡着传进了大人们的耳朵里,像是一层虚浮的金粉刷在了原本已然腐朽断裂的房梁上,能让人继续得过且过一阵子了。
白清嘉沉默着不说话,一双美丽的眼睛倒影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一颗心却在孩子们欢乐的笑声中变得更加惶恐局促。
哥哥,你真的觉得我们的生活不会有什么改变么?
可为什么……我总觉得一切还会变得更糟呢?
六月廿七的上海下了一场暴雨,夏日的滚滚闷雷一个接一个炸响在厚厚的云层里,天幕低沉得像是要整个塌下来,俨然一副末世的光景。
白家人从火车上下来,却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有摩登的豪华轿车来接了,自然更没有前呼后拥的佣人和司机来给他们撑伞,他们不得不四下张望着寻找可以遮雨的地方,后来还是秀知头一个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卖雨伞的小商贩,白清平顺手就给了她三十大洋让她买回八把伞来一人一把,秀知讷讷地应了一声,又偷偷看了一眼白清嘉。
“还是买三把吧,”这回白清嘉没再看哥哥,只径自扭过头去跟秀知商量了,“孩子们可以跟我挤着用,或者我多跑两回接人就是了。”
秀知又应了一声,抬头再看白清平时却见对方的神色有些不豫,似乎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时而看看父母时而又看看妻子,脸已经有些涨红;她不敢再看了,只局促地转过了身,还没回过神来便觉手腕一紧,竟是她们小姐拉着她一起跑进了大雨里去买伞了。
身后传来一阵惊呼,是贺敏之和润熙润崇在叫白清嘉,人家正主却充耳不闻,在雨里跑得更快,最后只花两个大洋就买回了需要的东西,只是淋了一身的雨,衣服都湿透了。
贺敏之疼她疼得紧,一见她回来便上前去帮她拧衣服上的水,一边拧又一边埋怨她:“唉,你这个孩子,怎么总是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白清嘉朝她母亲笑笑、又说了两句好听的软话,继而又转向同样被淋透了的秀知,说:“你也受了累,今晚说不准会着凉,辛苦了。”
这话真是折煞人,秀知听言连忙摇了摇头说了句“不敢”,未承想她们小姐细眉一皱,竟像是有些不满了。
“有什么不敢的?”她也抬手帮她拧起了衣服上的水,语气平平淡淡又似乎意有所指,话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说给别人听,“谁不是爹生娘养□□凡胎,淋了这么大的雨怎么会没事?我早说过了,如今你跟着我们既然领不到什么工钱,那便不能算是正经的主仆,去帮忙买伞是你性子好、给了我们恩德,可不能算是你的义务、你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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