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知一听这话便捂住了嘴,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连忙追问:“这是为什么?难道……难道又要打仗了么?”
张颂成讳莫如深,看神情也是十分匆忙,顿了顿只答:“多的我不便再说,你只要知道我们将军绝不会害你家小姐就是了。”
话音刚落便转身从门前匆匆而去,连背影都透着莫名的晦暗,令看的人心中愈发惶恐。
秀知做事是很妥帖的,很快便将张颂成的话一五一十转给了她家小姐,彼时白清嘉只对他说的前一条嗤笑了一声,对后一条则基本没什么反应——也是,如今白家没落没有余钱、白老先生又不良于行,哪来的闲工夫往外省跑?他们一家自打从北京回来就一直留在上海,半步都没出去过的。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世事大多不可预计,白清嘉也没料到次日一早母亲就收到了一封来自娘家的信,像是成心要跟那人送来的嘱咐作对似的,逼得她和家人不得不到外省走一趟了。
信是白清嘉的小舅舅贺焕之写给自己姐姐的,全篇不到两页纸,要紧的消息只有一个:贺敏之的母亲、白清嘉的外祖母……病危了。
那是个十分温厚又十分艰辛的女人,统共生了四个孩子,两个都在童年夭折了,人到中年丈夫又因病撒手人寰,从此一人守寡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就这样过了一辈子;贺敏之嫁给白宏景之后曾将她接到上海住过一阵子,奈何老太太是土生土长的徽州人,到老还是念着旧乡,在沪上待了不到半年便天天念叨想家,后来贺敏之也不忍心再勉强,也就让弟弟陪着母亲在老家生活了。
白清嘉小时候也在外祖母家住过好一阵子、同老太太十分亲近,长大以后便随着母亲一年回去两次;留洋那几年没能见上面、只能通信往来,回国之后就又年年探望,外祖母还是拿她当小孩子一样疼,连“宁宁”这个早就没人叫的乳名都还一直挂在嘴上。
不幸的是最近这一年白家经历了太多风浪,诸多波折实在令人分身乏术,他们也就未能像过去一样回徽州探望老太太,哪料她竟就这样生了病,据贺焕之信中说已经卧床不起神志不清,恐怕……也就是这段日子的事了。
贺敏之完全没料到会忽然得到这等噩耗,惊痛之下难免泪流不止,一边自叹不孝、一边说要即刻赶回老家见母亲最后一面;家中人都赞同的,毕竟死生为大,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去送长辈最后一程,因此就算白清嘉得了徐冰砚的提醒、知晓近来华东几省可能生出兵乱,在那个当口也依然无法出言阻止母亲离沪。
与此同时他们家中的情形也十分复杂:白老先生说不了话也走不了路,自己的身子尚且颤颤巍巍,又怎能再长途跋涉到异乡去探望岳母?白清平也走不了,毕竟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工作,至今刚做不到半个月,哪有脸面跟洋人开口请长假到外省去?至于秀知……白老先生和润熙润崇都离不了人,除了她也没人能照顾,但凡这些人去不了徽州,她便也同样半步离不了上海。
因此林林总总算下来,能在这关头回乡探望外祖母的……竟就只有贺敏之和白清嘉母女二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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