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听闻顾相此行是为伐暴君以明天道,无不拍手叫好。入秋时节,家家户户从田里新收了粮食,但百姓知道行军打仗需要粮草,于是都将自家的粮草奉上以充军饷。
顾珩不愿收拿百姓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粒粟,然而民群慷慨激昂,甚至拿着米筐来到军前,围在大军帐篷外,硬要顾珩收下。
这一路下来,除却当时在吴州惟恐伤及百姓,耽搁了几日,顾珩还没有打过败仗。
只怕是陆起戎刻意想挑拨离间,才会这样说。
冷静下来后,她一把推开陆起戎,眼神冷若冰霜:你说谎。
陆起戎被她一推,踉跄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
珩郎与我一直都有书信往来,这几日也不外如是,陆起戎,珩郎讨伐暴君是人心所向,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秦观月越说越急,瓷白的面容不禁微微泛红:你别在我眼前站着,赶紧走。
陆起戎听着她一口一个珩郎,心里像是被千百只刀子划过。曾经在她怀中明眸含笑的人,如今却连多看她一眼都不肯。
一种恶毒的念头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像是藤蔓般紧紧缠绕。
那些信,他随便找人代笔亦无不可,你就能确信真的是他写的吗?月娘,顾珩作为将领失踪数日,只怕凶多吉少,你还是应当为了你和孩子,早做打算。
秦观月怔愣在原地,原先凌人的自信气焰,亦在这一句质问里慢慢地被消解。
她想起这几日顾珩送来的信,字迹潦草得都让她难以辨认,而且从前战事最紧张的时候,顾珩也不会这样敷衍,可如今,那些信却越来越短,倒像是怕言多必失,露了马脚。
秦观月心里似有一块巨石陡然压下,压得她呼吸都变得困难。
陆起戎看着她身形一颤,就要向后倒去,旋即扔开竹杖,伸手扶住了她,两人齐齐摔倒在地,任由秦观月砸在他的身上。
秦观月坐在地上缓了缓,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挣开他的怀抱,迅速地站起来。
陆起戎眼底的神色渐渐暗淡,他狼狈地摸来那柄竹杖,撑着竹杖站起来。
月娘,在被抄封之前,我私自留了两座宅子托付给心腹打点,只是那两座宅子在洛州,与霁州差不多偏远。但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带着你和孩子一起,至少不会被陆起章找到。
陆起戎顿了顿,向秦观月面前走近了一步:况且,陆起章算不得什么劲敌,你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够召集旧部,一举攻下燕宫。我还是会像从前与你说的那样,让你坐上世间最尊崇的位子。
秦观月只觉得世间万物归于混沌,耳边嗡嗡作响,陆起戎说了什么,在她这里也听不清晰。
纤密的鸦睫簌簌颤动,她攥紧了掌心,静静地闭上了眼。
他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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