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这个老婆子的一点积蓄,你自小孤苦,如今要出远门,身上带些财物以免手头拮据,这世上绝大多数事,有财就能打点通顺,你不许推辞。
周俊知道是许多钱,背着手死都不要。
老妪佯装生气道:我们这个家底,你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不缺这一点钱。我儿子儿媳还都在,我等过了年便去休宁,你不用担心我缺钱用,他们便是再坏也不敢担不孝的名声。
周俊一声不吭,倔驴一样缩在拐角。
老妪把东西硬塞给他,还道:你跟我有眼缘,拿着,今天就在我家吃顿饭。
周俊望着烫手的钱,喉咙里声音哽住。
老妪把他按坐下来,嘴里安慰道:要是觉得受之有愧,那就等你回来了再说。
坐在小竹椅上的少年默了默,一双小狗眼开始冒水光,老妪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他:怎么好好的就像出去看看了?
我不想当一辈子管事。
周俊望着地上影子,眼神复杂:我生来糊里糊涂,误打误撞活到现在,若是再这般,稀里糊涂成亲生子在田庄里老死,这一辈子都不会快活。
可若是能奋力效边,剿贼立功,便是死,我也死的开心。
总算不是得过且过。
老妪点点头,绽开笑颜,声音和蔼道:这样便十分难得了,那你到了北边,好好做你想做的事,要是能碰到阿宁,替我看看他,让他保重身体。
周俊嗯了一声,再抬起头,眼神明亮,他手脚利索地帮着老妪家的使女烧火做饭,一直待到下午吃饭过后才离开石马村。
不久后过了初十,周俊跟着青都城里最先募集的两千民壮与军余出了青都地界,那条一直跟着他的土狗最后站在界碑边上,等周俊扭过头,呜呜躲在界碑后撒了泡尿。
与此同时,距京百里之外的一座水边小镇。
当初遇刺后侥幸活下来的仆妇要么投奔亲戚,要么辗转回到家乡,留下的人屈指可数。
如今春耕未至,田里尚还光秃秃的,一大早,田埂上便有人背着包裹抄近路去东边村镇里的一个小码头。
她穿着青灰色棉袄,半边脸上留了道极显眼的刀疤,一个秋冬过后,如一条浅褐色的肉虫。
此番大难不死,扶青一直吃素,一张圆脸都瘦出尖尖的下颌。
她心里盼望着能早日去京城,为此在小镇里陆陆续续找了好几份短工,如今身上攒了些银钱,她打算先坐船去悬山。
镇子里有去悬山的夜航船,从悬山上岸,走上小半个月,扶青估摸着就能到京城。
也不知道月书在京城里怎么样,她十分担心月书疯了之后会被人欺负。
当初从狱中出来,扶青还以为自己能一直跟在她边上给她做牛做马报答恩情,但这一场意外实在让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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