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个开着天窗的昏暗小屋,有他那时暗无天日的贫瘠世界里,唯一能蜷缩取暖的裂缝。
他不被恐惧, 不被诅咒,不是一个害死自己母亲, 无家可归的罪人,她会用双手接住他抛出的心意, 被他日复一日浇灌, 渐渐顶开泥污长出脆弱也坚韧的芽。
他不是活该去死的,他活着, 这世上也会有一个人在期待, 仰着头坐在那张小床上,只要他掀开窗, 她就会小心翼翼弯起眼,无条件地对他笑。
只要他还在呼吸,她就在安静地等他出现。
为了兑现承诺,去看看她好起来的样子,他不怕流血, 骨头断了还能爬起来, 心智敲碎了也能义无反顾往外闯, 不记得她,也能凭着幻想和梦,去找她的蛛丝马迹。
要说具体找她去做什么,好像也没有什么紧要的。
只是想去后山再摘一兜小桃子,看到她小屋里有破旧的画架,就想把新赚到的钱都拿给她去学画画,想站在夕阳里,从那个窗口跳下,懒洋洋跟她说一句:我没失约,你和我,都不是孤身一个人。
关于桐县的很多记忆,已经在这几年里被反复磋磨掉了,是他确认了织织的身份后,尘封的闸门才被强行撬开,拼图一样找回越来越多零散的碎片,到今天,终于被填上缺口。
秦砚北闭了下眼睛,云织在他身后,双手抓着他衬衫两侧。
他攥住她的手,盖在她手背上,指尖顶进她微微汗湿的指缝里,严丝合缝扣紧。
医生失神地靠在墙上,无力喃喃:秦总,更多的我不知道了,如果不是你自己发现,我无论如何也不敢主动说这些,对我自己,对你,都没有好处,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应该只有老爷子才能回答你了。
他摇头:你何苦呢,要是不这么固执,一开始就配合,你的病可能早就好转了,何必拖到现在,把自己逼到治疗不了的穷途末路上
就只是,他弯下背,颓唐伏低身体,只是一个对你未来没有影响的人而已。
云织下唇上都是咬出来的牙印。
是他坚持不服软,执拗地一定要记得她,才会把自己拖进深渊,才会在那年盛夏,为了找她的痕迹,出现在桃树早已砍掉的山下,冲进火场里救出她。
否则,她早就死在那天的大火里。
秦砚北很少后悔,但这一刻他突然后悔带云织过来。
他想让云织听见医生复述当年的过程,明白她对他意味着什么,不要再怀疑从前那个小孩儿的重要性,可不希望她有更重的心理包袱,把他当成一个需要偿还的负担。
他示意后面的人善后,转身揽过云织走出房间,助理在旁边低声说:董事长今天在集团总部,下午开始有场他主持的股东会,预计要到六点以后结束,秦总,现在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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