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这……”
“行了行了,别问这问那的,快回去收拾东西吧。”
还不等莫云曦继续问什么,莫然就下了逐客令将莫云曦赶了出去。莫云曦在门外拿着那个镯子,伸手在自己脸上掐了一下。疼的,不是做梦。所以自己能下山了?
“太好啦!”
莫云曦欢呼一句,拿着镯子跑去找茯苓。
屋内,莫然独坐在桌子后面。她看着从窗子照进屋中的阳光,看着阳光中起伏的灰尘。
江潭是个倔老头,当年将她逐出师门,立下誓与她老死不相往来。但还是为了他的女儿,他的外孙女破了誓。这一年里,莫然几乎是每七天就能收到一封信,说莫云曦既已及笈,便该回到她自己家里认祖归宗,没有理由一直住在外人那,要把莫云曦接到他那里去。莫然刚开始是不同意的,即使江潭说已经找好了人护卫莫云曦,说已经找出新的办法来治莫云曦,她还是不放心,写信叫江潭来桃源渡给莫云曦治病。
而也是这个时候,莫然才知道,江潭的腿已经废了。原本江湖上威名远扬的江潭江大侠,早年丧妻,中年丧女,门下弟子尽数离去,独有的一个外孙女也是前路不明,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养成了酗酒的毛病,到了老年一个人独活在山中,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一场突发的疾病差点要了他的命,若不是有每月定时给他送东西的猎户,江潭恐怕真就要曝尸荒野了。虽然命保住了,但他的腿却废了。英雄迟暮,昔日赫赫有名的江大侠,终究是败给了伤痛与岁月。
反正江潭好话坏话说尽,莫然就是不同意。直到七日前,江潭送来了一封信,里面什么都没写,只是用一张白纸包着一个镯子。
那是江含絮与莫燕的定情信物,当年被江潭私藏了起来。
这时,屋外传来了莫云曦的欢呼声,与莫然记忆里江含絮的欢呼声重叠。
那时,她最最疼爱的小师妹哭着求她,求她帮帮她,她怎么忍心拒绝呢?她答应了,然后呢?
莫燕为了保护江含絮死了。
江含絮那么娇气的一个小姑娘,忍受着流沙之毒的日夜侵蚀,生下了莫云曦,连看都没看一眼便驾鹤西去了。
莫云曦不是足月生下的,而且生下来便身中流沙之毒,能否活到明日都是个未知数,即使如今倚靠千里香活下来了也是一身病骨,一辈子都离不开药。
江潭没了弟子,没了女儿,差点一个人死在山里没人收尸。
她自己呢?她少年时也曾幻想着仗剑走天下,现在却一辈子都要留在桃源渡这个地方。
自己年少时所有的欢欣、对未来的无限期许,自己敬爱的尊长,自己敬重的师兄,的自己疼爱的师妹、孩子,都随着十几年前自己那一声带着笑意的“好啊”,像是瓷器碎片一样铺满了自己的余生,每走一步,都夹杂着鲜血与疼痛。
而那个镯子,莫然不知道江潭是怀着何种心情寄给她的,而莫然也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面对身后那一地沾着血的瓷片。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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