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旧细细密密地敲打着纯黑的伞面,两人也没勉强着挤同一把伞,松鼠走在前面,季局则隔着一步远默默在后头跟着。
灰蒙蒙的天空把远处的青山给融为了一体,水雾沆砀。两人的前面伫立地幢幢墓碑,沉默地在雨幕中凝视着来客。
松鼠很快便找到了地方,他徐徐把伞撑在了碑上,将他母亲生前最爱的粉色郁金香摆在了那张永不褪色的笑颜下。
“妈,我和……爸来看你了。”
他拿出纸巾把女人的照片仔细擦了擦,松鼠早年间还老在母亲面前掉眼泪,只是成年之后就不会了,他怕母亲会在那边骂他不像男子汉。
在他的身后,季局把伞分了一大半给将伞让出去的松鼠,自己的后背淋湿了一大半也没怎么在乎。
松鼠这才想起了这一趟还有人跟他一起,他瞥了季局一眼:“你……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么?”
季局面对已故夫人的心情一直都很复杂,在她生前两人的关系就很一般,生下孩子后越发发现两人的观念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样,吵架也是常事,她的性子比较傲,季局也有些大男子主义不愿意认输,所以直至今日,季局对她的感情也是后悔远大过于爱情。
假若他当初肯低个头,松鼠也不至于刚上小学就没了妈。
“你跟她说吧,”季局万分识趣地准备避开一点,在旁边等他,“她估计也不太想见我,我就不妨碍你们母子聊天了。”
松鼠“嗯”了一声,余光送着季局走到了不远处的石阶上坐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才缓缓挪了回来,停在那张熟悉的脸上。
“……其实我知道的,你们不合适,迟早得离婚。”松鼠低垂着眉眼,蓦然喃喃道。
“我就是太自私了,不想当离异的孩子,才让你们又吵又闹地继续折磨彼此了好几年。”
明明努力忍了很久,但松鼠说着说着双眸里还是氤氲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这个道理我很早就明白了,也早就走出来了,其实什么都怪不着他,也怪不着你,可能老天就是喜欢这样折磨人吧……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继续这样,我也找不到什么别的和他的相处方式了……”
“也只有在你的墓前,我才能趁这机会,舍得下脸来叫他一声爸了。”
“我想原谅他了,妈。”松鼠抬眼看她,“你会怪我吗?”
可是石碑怎会理人,只有黑白的照片仍旧展现着阳光的笑颜,清澈的双眸弯成了月牙静静瞧着他。
雨小了一些,季局默默坐了许久,这才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男人与他有八分相似的面孔上平静不见波澜。
“走吧,爸。”
季局的脚下一滑,险些倒下去,所幸被青年人滚烫的手给扶住了,竟是一点雨也没让他淋着。
“地上滑,小心点。”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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