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灯有种自己在花丛中避开蛛网与树枝,翩迁起舞的感觉,他自认能识别言语中的试探与陷阱,还展露着自己翅膀上威慑的花纹。
然后一个熊孩子一把攥住了他,兴奋地喊:“扑棱蛾子!”
越要去拿捏她,越会被她心不在焉的就给攥住了的无力感。他实在憋不住了,深吸了口气:“之前忙是跟门派的事有关,后来就是……一些灰烬病的事儿了。”
他觉得自己透出了珍贵的消息,但宫理完全没听到脑子里去,咧嘴笑了,继续抛接那螺钉:“啊,大忙人呀。”
甘灯:“……”
他意识到了,大概在宫理说什么鸭子上帝之前,宫理是压根不诚恳对他,那些肢体接触,那些看起来暧|昧但威胁的语气,跟他打个有来有往,全都是她对待敌人的态度。
但现在她不会这样做了,她用对待朋友的坦率态度对他,再也没有肢体接触,再也没有故意的虚假暧|昧,再也没有试探,他却完全招架不住了。
她坐在地毯上,道:“你拆这个支架干嘛?难道是你打算洗澡或者休息了?”
甘灯一用力,那支架散开,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他没有捡,朝后仰坐在沙发上,长舒了一口气:“只是疼了。”
宫理看着他,依旧话多:“你知道我最近很红吗?你也是会上网的吧,有看我的新电影吗?还有新广告——啊,我有好几大箱莲甜巧克力,我可以送你两箱。”
甘灯竟然在她面前发呆,他难得显得有些坐姿不佳,放松地坐在扶手沙发椅里,黑色皮鞋踩着绒毯,手指搭在嘴唇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宫理忽然将手中的螺钉,朝他额头扔去,甘灯一惊,低头看向掉在他衬衫上的螺钉。
宫理:“你还咬指甲呢甘灯。多大人了啊。”
他一手揉了揉额心,一手拿起了螺钉:“我没咬指甲。你别乱扔东西。”
宫理耸肩:“你是不是累了,都没听到我说话。”
甘灯手指轻轻攥着螺钉,在掌纹里摩挲着:“听到了。知道你红。”
宫理手抚着自己的膝盖,乱晃着笑:“是,方体发生的事儿哪有你不知道的。我这也算是四舍五入的办公室恋情,都不敢在没人的地方亲嘴了,就怕光辉伟岸的委员长在上头看着我呐。”
甘灯沉默了一下,没好气道:“我有心力管你这些?”
他以为还会再聊几句,但宫理光脑忽然响了起来,她接起通话,聒噪起来:“哎呀,我没忘!我今天请假了,这不是还没到点吗?你订桌子了吗——我在哪儿?我在、图书馆呢,等我会儿吧,马上就到!”
甘灯看她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像是要把卧室里的热气也都带走似的,他开口道:“长尾巴的那位?”
宫理瞪大眼:“怎么可能,老萍叫我去吃饭,不跟你说了,知道你没吃坏肚子,没重病不起,没憋着坏暗算我就行了。您要是实在没空回我信息,可以外包给别人。”
他有点想笑,觉得像是裹着湿透的毛皮在风雪里走了半天,见到她就是重回篝火小屋喝了一大口热水,烫的内脏都哆嗦又熨帖。
算了,什么失态不失态的。凭什么他就不能失态……
甘灯嘴角刚刚弯起,她已经风风火火冲出门去了,外头的秘书与侍者一阵惊叫,她毫不尴尬地似乎在问路,等到门合上,声音也遮住了。
甘灯坐了一会儿,直到确认她已经走了,才将手伸向桌上的银色医用方盒,拿出了里头的针剂。
……
第158章
宫理推开包间门的时候, 那红色大花墙纸配灶台土锅的包间里,只有平树一个人。
他正拨弄着桌面上的全息菜单,抬头看到宫理, 动作一僵,收回手去。
平树坐在长条凳上低头不说话,这是雨夜凭恕来她家大闹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宫理光脑上还拨着通话, 她本来以为柏霁之先到了, 想问他是哪个包间呢, 这会儿她到了, 电话也接通了。
柏霁之的声音从光脑传来:“宫理, 你到了吗?我还没呢,我在路上了。就是冈岘非抓着报告上的一些数字不放, 我又跟他解释半天——”
平树听到柏霁之的声音, 脊背挺直了几分,但依旧低着头。
宫理合上包间的门, 对柏霁之道:“啊,没事不着急, 我先到了。老萍和左愫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你小心点。”
挂上通话, 宫理才对平树扯了扯嘴角, 她看出来了平树的尴尬和不安,主动笑道:“最近还好吗?”
平树快速看了她一眼:“嗯。挺、挺好的。”
宫理从包间外的冷柜里拿了两瓶冰镇闪电水, 在桌边磕掉瓶盖, 递给他一瓶, 平树接过来,忍不住眨眨眼睛。
宫理这个不论吃什么喝什么都捎带给他一份, 顺便给他开了盖的习惯,他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
宫理坐在另一条长凳,仰头喝了一口,脱掉桃红色假貂毛外套,只穿着背心和牛仔裙,她将手镯推到小臂靠近手肘的位置上,拨了拨头发开始看菜单,心不在焉道:“炖条鱼也不错,贴饼子肯定要来二十个,左愫吃饭天天奔着主食管饱了。”
平树也觉得有点恍然隔世,他好长的时间都在凭恕体内,看着凭恕在灯红酒绿里游刃有余,见到的大多是舞池里闪耀的灯球,逞凶斗狠的会面,或者是凭恕黑色指甲油的手捣着计算器跟别人谈生意的场景。
他都快觉得在灯光下讨论吃不吃辣,贴几个饼的场景像是做梦了。
平树反应有点迟钝,他感觉刚刚还在他脑袋里拳打脚踢的凭恕,似乎都在见到宫理后安静了不少。
宫理:“你要加份豆腐吗?”
平树猛地回过神来:“啊。好。”
宫理头都没抬,她银白色的头发是披肩的长度,几根发丝随着她看全息菜单的动作垂到脸前来,她忽然道:“这么迷糊,是戒断反应吗?”
平树半晌道:“……不是。还好,我可以用一些镇静药物来压制他,也能缓解难受。”
宫理抬脸看了他一眼,笑起来:“挺好。趁着大家都不在,我就直接问了,凭恕跟山冶帮有关系吗?”
平树一愣:“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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