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过后悔的事情吗?
陈思敏说,有。
“麻烦你,我找阿熙——”陈思敏手心攥着那个白色话筒,心跳乱得找不到节奏。
隔了好几分钟。
“喂?”
“是我。”
平头突然沉默,若有若无叹了口气,“还有什么事吗?”
听得出他语气冰凉,似在嫌自己多此一举。话已说透,再次致电不过是图添烦恼。
“阿熙,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说变就变?为什么我们走不下去?”陈思敏始终不明白,“是不是上次在街上我当众扮不认识你,你觉得我嫌弃你是古惑仔?还是你介意我爹地逼过我去相亲,觉得我背叛这段感情?我真的想知道为什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讲这些有意义吗?”
陈思敏泪流满面,“我不明白,阿熙,我真的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定要分手?”
“你不要哭了——”这句话说得无奈,“你不是要去温哥华吗,你过去了散散心吧。”
“我不是去散心,我只是过去探亲——”
“不要开玩笑了,你和你妈买好了机票,真的是为了探亲那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陈思敏蹙眉,“你觉得我是计划好了要离港?”
“不是吗?”平头想起她妈那副笃定神情,好不容易拾回的尊严让他恼怒,“其实你早就想好要离开了吧?”
陈思敏的心如坠冰窖,“你无端端跟我讲分手就算了,现在反过来怪我要出国?”
“我怎会怪你,每个人都有更好的选择,你中意去多远就去多远。”
“你以为我在骗你……”陈思敏指尖发白,胸口闷得喘不过气,“你这样想我?”
“现在我怎么想都不重要了——”
“那什么重要?”陈思敏直接打断,相恋至今,第一次不想再听见他的声音,“你的兄弟重要,你的社团重要,砍人重要赌钱重要,偏偏我不重要,我们的未来不重要!”
平头没料到她突然话锋一转,矛头指向自己。这算什么,她妈清算一次还不够,要她本人来细数两人毫不合适的地方吗?
谁让他是烂仔一个,配不上这位高贵千金。
“是啊,我们本来就没未来的,就当玩了一场游戏咯!”平头气堵,口不择言,“你以为我想分手?就是因为你太希望有未来了,我给不起啊,你逼我的!”
电话挂断。
陈思敏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她已许久未梦见这个一世人最后悔的场景。夜深人静,也会质疑自己为何幼稚至此,人家早已说分开,还要打电话去迎接最后一次羞辱。
离港赴温哥华的日子,并不好过。
李少卿后来改口说不如移民去温哥华,小姨在那边接应。她借了陈业盛的钱,足够两母女在异国他乡有段温饱日子。
陈思敏没有拒绝。无论探亲也好,移民也罢,能离开这个伤心地,比一切都重要。
可惜人生地不熟,小姨毕竟叁个子女要照看,自顾不暇。两母女过去后只能租住一间小小公寓,勉强叫作有瓦遮头。
借了钱,始终要还。
李少卿虽然学历不低,可惜工作履历为零,只好去华人家庭帮做保姆,也算有份正职收入。从前只需忙一家叁口,如今还要替人照顾襁褓婴儿,累得腰骨发酸。
陈思敏不敢懈怠,读完语言就早早申请学校。为了分散失恋痛苦,简直埋头苦干,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在温书。
连梦里都会想起他那番话语,哭也不敢大声。
直到蒋慈家中出事,给她来电。陈思敏才突然发现,原来时间已过去许久。好友落难,她难免心中牵挂。
离开学还有几个月,好想回港陪在阿慈身边,但又怕——
陈思敏在被窝里深深叹了口气。再怎么怕人已回来,立即飞回温哥华也不现实。阿慈瘦了,连性情也变了。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住再大的别墅也没法治愈内心创伤。
陈思敏想起今日在何靖家中洗手间发生的一切,煞白小脸立即红透。
“没事的,只要不再见到他,我就不会怕。”
△△△
“阿熙,明日你要帮我送份资料去给阿靖签字。”蒋慈用铅笔画起落款,“我圈起来的这几个地方都要他亲笔签,签之前叫他认真看看。”
何靖被拘已逾数月,蒋慈忙得不可开交。
若不是心中坚定一个救他的信念,怕是早已泄气,恨不得日日烂醉如泥,抱怨命运不公。
“他信得过你,每次看都不看就签了。”
平头笑着接过文件。
“等下晚饭来家里吧,思敏也过来。”蒋慈稍稍挺直酸胀腰骨,埋头苦干了几个钟头,实在疲惫,“就当陪下我这个孤家寡人。”
平头听得一滞。想起几日前蒋慈那句“想追回就趁早”,心中难免泛起层层涟漪。
时过境迁,两个人各自经历了不同境况,似乎再难重聚。她甚至硬气得当场拒绝他的求欢,口口声声说再也不想见到自己。
这是她的态度。
那自己的态度呢?
平头无声叹息,果然瞒得过意识瞒不过身体。亲她一次足以唤醒所有欲望,连骨髓都在叫嚣“她只属于你”。
“去不去?”蒋慈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唤回游神在外的平头,“在想什么?”
“没什么——”平头怕自己立即答应有点猴急,故作镇定,“等下不一定有空。”
蒋慈冷笑一声,直直望向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在我面前还要装?是不是空窗太久,不懂沟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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