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抿着唇微微一笑,好似一朵开在午夜的优钵昙花,弯下身子,啄着我的唇,窗外鸟啼婉转,荼蘼花开的正艳,含笑的香气盘旋着整个屋子,我被抱坐在桌上,打翻了一角的砚台,黑漆漆的墨汁沿着桌脚铺展而下,沉香墨的浓馨沾染在纠缠的衣间,谁要去管它。
夏天就要过去了。
*
天气还闷热的时候,宫内出了一件大事。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匆匆穿梭在蕊淑妃的荔枝阁,父皇震怒,在禁门前砍了两个内侍的脑袋,又怒斥皇后治宫不谨,让皇后在荔枝阁外跪了好几个时辰。
蕊淑妃小产了。
一群太医战战兢兢的轮流诊断,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淑妃体内毒药伤胎,以致未足月而产。蕊淑妃悲痛欲绝形销骨立,半夜在屋梁上挂了白绫,幸亏宫人警觉,及时救了下来。
体内有毒,是谁人下的毒要毒害皇嗣,父皇责令皇后要清肃禁内,把凶手找出来。
如意当时说,蕊淑妃月月都需服用秘药,绝无可能受孕。这毒,若不是别人下的,也定是那秘药里头就带着的。
我望望悠闲喝茶的母妃,神态轻松,一副不关已事的姿态。
在宫里,有皇嗣,就是护身符。
宫里的温情就如杯中的茶沫,拨开底下是深深的冷酷,麻木了每一个人的心。
连番严刑拷下来,投毒的是两个原来与蕊淑妃同住一间宫殿的才人,蕊淑妃封妃后,太清殿被她一人独占,其余的人都赶去别的旧殿居住,因此怀恨在心,来探望蕊淑妃的时候往茶壶中下了滑胎之药。
罪人该死,蕊淑妃因为太清殿这处伤心之所,搬去了延福宫的绛霄楼。延福宫乃是禁内游宴之所,雕阑曲槛,亭台楼阁无数,奇巧异常,父皇常在此处处理政务休憩。
因为蕊淑妃一人,后宫父皇几乎不再踏足。
如意从南司库所归来,带回数箱禁内珍藏的奇珍异宝,绫罗香料,着人去绛霄楼布置,见我在屏风后张望,拉我进内间,低声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等你好一会了。我压着嗓子道:都是给蕊淑妃的?
他含笑着摸摸我的头发:皇上手笔甚大,都快把司库里的珍品都搬来了。
我捏着他的袖子问:蕊淑妃是不是故意的?她早就想独占父皇了吧。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回头再找你。他侧耳听着外间的声音:我的好公主,去我屋里坐会吧,等人走了再出来。
我扭扭肩撒娇着,仰着脸对他。他会意,揉揉我的脸蛋,走了出去。
小小的一间内屋,是如意办公休憩之所,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搭着件半旧的衫子,花架子上搁着些日常用具,桌上倒是有个点翠镶嵌的鱼形香囊,里头装着些安神定息之物,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我裹着如意的衣衫,把香囊挂在腰间,又拆下发髻改成男子束发,对着铜镜模仿他的模样。在宫人面前,他的表情通常是冷淡持重的,眉沉沉的压着眼,掀着薄薄的眼帘看人,可在我面前,他眉头扬起来,唇角总是挂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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