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被彻底抹杀的恐惧感,在一瞬间占据了天衡的全部。
但再下一息,他却又释然地笑了起来。
这刻的他并未意识到,他的表情与方才满目萧然的苏音,几乎如出一辙。
那是在面对不可匹敌的对手时自暴自弃的表现,用苏音的话来说就是彻底躺平。
反正也打不过。
心境一变,天衡的感知便也跟着回来了,苏音的问话自是落入了耳畔。
“道友这话却也甚奇。”他抬眸望向苏音,神情从容自若,仿似忘记了方才的失态。
语罢,他便取过面前的酒盏,浅啜了一口仙酒。
酒液过喉,熨贴了他冰冷的心,亦抚平了他额角的皱纹,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返青春,眉眼间风采依旧。
然而,有些东西却是仙酒亦无法消弭的。在苏音看来,天衡离着身死道消也就一来分钟的事儿了。
天衡想必比苏音更清楚这一点,可他却仍旧若无其事地淡笑着,还反问了苏音一句:
“那依道友所见,此阵能杀道友几回?”
苏音脸一黑。
所以人之将死还是要做谜语人是吗?
为什么就不能给个准信儿呢?这个世界还有没有一点信任还能不能好了?
一肚子的老槽无处下嘴,苏音盯着看了天衡片刻,面上挤出来一个假笑:“我要知道了,那我还问你干嘛?”
早提刀砍你丫的了。
这样想着,苏音不由万分郁闷,提起朱漆几上的茶壶,对嘴灌了一大口灵茶。
清芬的香气盈满唇齿,令她心神渐宁。
她举袖拭了拭唇角,知道这样问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却又不死心,扭头往四下看了看,蓦地一指向下方的浮空岛,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继续发问:
“话说你这岛便是降仙台我知道,可岛下面的这头黑龙长得可真难看啊,这是怎……”
“怎么回事”四字只起了个头,一阵巨大的回响蓦地冲进脑海,那仿佛由无数个声音重复聚集的音线,令苏音的神识一阵模糊。
我问过这个问题的。
她想道。
虽然记忆一片空白,但那无数碎镜片般的意识断层却表明,她曾在多达百余次的时间循环里,不止一次地问及此事。
【吞时之蛆】
苏音“听”到了一个声音。
空灵、悠长、迢遥,在她的心底深处缓缓荡开,如一圈剔透的涟漪。
而后,苏音的眼前便仿佛现出了一道身影。
纤细的、远去的身影,披散的长发飘拂着,风铃般的歌声缥缈而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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