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生产出口商品的厂长已经给外贸局的工作找到规律了——生产工厂干,销售靠口岸,上下管不了,只在中间转。
这些人整天不干什么好事,只剩了一张嘴和一双腿,交付的日子一到,就跑来厂里催单。
安抚住还想解释什么的魏臣,宋恂问:“陈厂长,‘工艺高、批量少、难度大’并不是合理理由,外贸商品几乎都有这个共同点。您还是说说退单的具体原因吧,我们也好对外商有个交代。”
陈副厂长直言:“首先就是原材料的问题,这款小人衫要求的是32支精梳棉纱,对棉纱的要求非常高。我们平时生产的衬衣大多是的确良的,基本用不到棉纱,所以目前储备的精梳棉纱并不足以应付12万件小人衫的生产。我们倒是有大量的普通棉纱储备,但是人家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要求使用精梳棉。”
“原材料的问题好说,我们外贸局做的就是为企业服务的工作,‘发展经济,保障供给’是基本原则。只要咱们厂能开工,外贸局就能想办法帮厂里调剂来一批精梳棉。”
陈副厂长摇头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们打板设计一次,需要花费不少时间。而且童装的颜色花哨,需要特殊的配饰和特殊领型,虽然用料少,但缝制工艺复杂。生产一件这种小人衫的成本比成人衬衫高30%!价格却与成人衬衫差不多。”
成人衬衣都是同色的,一块大料全部搞定,而这种童装至少需要四种不同颜色的面料,缝制过程复杂很多。
虽然服装行业的利润高,但小人衫是真的赚不到什么钱。
宋恂问:“陈厂长,合同早就送来了服装厂,这些问题也是早就存在的,你们既然不满意这份订单,为什么不早说?早点沟通的话,也能让我们寻找其他企业进行生产。”
“用时用料这些事都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当时想的是,这只是第一笔订单,虽然会吃点亏,但是如果后续订单能跟上,提高产量以后,这种小人衫还是有得赚的,薄利多销嘛。”陈副厂长却突然气愤道,“但是,我们厂被你们外贸局的同志欺骗了!”
“什么意思?谁骗的你?小刘?”宋恂都快听糊涂了。
“不是小刘,是另一位同志,我记得是姓孙的。”陈副厂长皱着眉毛说,“这次的订单其实只是一锤子买卖,后续订单根本就跟不上!我们厂已经给小人衫打板了,也找到了精梳棉的货源。但是上个礼拜,我们的业务员带回来一个消息。跟咱们签单的这位日本客户原本有一个固定合作的服装厂,这次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突然将订单转给了海浦的企业。但是据可靠消息,上周人家已经将下季度的订单又重新签给了之前的服装厂。”
“为了一万打小人衫,特意空出一条流水线,影响其他产品的生产进度,实在得不偿失。我们不能赔本赚吆喝吧?”
魏臣没想到这里面的问题还挺复杂的,但还是尽量争取道:“你所谓的这些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我们外贸局一定尽量配合着解决。但是,如果服装厂在当下退掉合同,那么退掉的就不只是合同了,还退掉了主席的革命外交路线!”
陈副厂长当场就黑了脸。
“你们外贸局的同志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爱给人扣大帽子,主席的革命外交路线我们当然会支持,但是不能以牺牲集体利益为前提。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这笔订单会让我们厂亏本!你要是厂长你能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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