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秦生在医院休养了一个星期就出院了,老爷子一直嚷嚷不想待在医院,受罪,要回自己家,唐婉连续问了医生好几遍后终于同意去办了出院手续。
高敛看着自己的父母一左一右扶着外公,慢慢地踱进家里的院子,院里外公最爱的素心腊梅都开了,狂风肆虐里更显娇媚。
一进里屋,外公就发话了:“霖远,你跟我来下书房。”
高敛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来,手背搭在额头上,微微闭着眼,他实在太累了。
这几天除了在医院照顾外公,他还抽空去拜访了市里和省里几个领导,接连的应酬与酒局,他的胃又隐隐作痛。
昨天,在病房外,他和高霖远谈了下自己的想法。
他的父亲久久没有回应。
后来是护士进来查房才打破了父子俩的沉默,高霖远站起来随着护士进入里间,然后他终于跟自己的儿子说,扬扬,我同意你的构想,你长大了,你做任何决定爸爸都不会干涉。
1969年,高霖远15岁,由于一些遥远的成分问题,当时还只能算是个孩子的他,就这样背着一个小包裹和姐姐给拿的几个快烂的苹果,带着对未知的无限迷茫与恐惧,来到了辉丰大队。
在大队里,他没日没夜地干着农活,种地,挑草,喂猪,放牛……很快,他每天能挣十个工分。他很想妈妈和姐姐,但是回城遥遥无期,他一度以为自己的人生永远都将困在这黄土地间,永远会是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十工分。
后来姐姐给他写信,说可能要恢复高考,他不敢相信,直到在村里广播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激动地根本睡不着,当晚在房间唱了很久的歌。姐姐给他寄了很多复习的资料。因为高中只上了一年,他拼了命地用功学习,那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考出去,离开这里。
那是一个让高霖远毕生难以忘记,散发着春日气息的冬日。
1977年冬天,报名参加考试者达570多万,录取273万。而高霖远,幸运地成为了这273万分之一。
他第一次坐上前往宁城的火车时,甚至不知道要对号入座,他就这么一直傻傻地站着,直到列车员帮他找到了座位。邻座的人看着这个傻乎乎的帅小伙,随口问他去宁城干什么,得知他是去读书,还是宁城大学后,整个车厢都沸腾了。大家在车厢里传阅着高霖远的录取通知书,好多人还给他送来了吃的。
他就这么一路满怀骄傲着来到了宁城大学的大门口,那几个热心人听说他不知道怎么走时甚至一起把他送了过来。他一直清晰地记得第一眼看到大学校门的样子——叁间四柱的“凯旋门”样式,庄严又肃穆,门楼上“宁城大学”四个大字采用的是东晋书法家“书圣”王羲之的字,撷取自王羲之的名帖《圣教序》。
踏进这个大门,他的人生完全展开了全新的天地,他欣喜又自豪,他又回归到在农场时没日没夜的状态,不过心态截然不同。他沉浸在自己的专业学术里,他如饥似渴地听取每一位老师的讲课。
他觉得自己无比幸运,他对未来展开了无数又无数的美好规划。
很快,幸运女神再次向他抛出橄榄枝。
他们土木院的院长唐秦生看上了他,有意撮合他和自己的女儿唐婉。
他本想拒绝,但在看到唐婉的第一眼,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逃。
原来是她!
竟然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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