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心中意外,回头看了小鱼儿一眼,抬脚下楼。
数月未见,太子个子又蹿高了一些,只是脸颊清瘦,眉眼间不知何时染了些冷郁之色,待看到缓步走下楼来的江夏,才露出一抹欢欣,拱手见礼,道:“老师远行归京,学生未能出城相迎,特来向老师请罪!”
江夏失笑摇头,伸手扶住就要躬身行下礼去的太子宋允,温言笑道:“你既是我的学生,自然知道我并不在意这些虚礼,你又是身不由己,哪里会怪罪你!”
看太子的神情仍旧有些不舒展,似乎还要说什么,江夏就笑道:“莫说这些了,来,来,大长公主在楼上,你先去见个礼,咱们师生再细细说话!”
宋允看江夏一脸的风轻云淡,看不出什么表情,心中非但没有轻松,反而越发沉郁嘈杂地难受。只不过,他也知道,他心里的想头,不是这会儿能着急说的,只能勉强将这股子难受劲儿咬牙忍耐住,拱拱手应了,随了江夏,一路上楼,给长公主姑姑见礼。
宋允见了礼,小鱼儿就笑道:“你来的倒是正好,几个小的刚刚捞了不少鱼虾,交待给厨下做去了,咱们娘俩就借这鱼虾给你老师接个风,省得还要另外置办!”
小鱼儿与江夏的情分是一般亲姐妹也比不了的,这般说,自然带了几分玩笑,更体现了亲近无间,宋允自然不会出言反驳,立刻笑着应和道:“姑姑这铺排真是巧妙的很,亏得侄儿今儿过来,将刚得的两坛百年陈酿带了来,倒可以给姑姑和老师助助兴致!”
“百年陈酿?那倒是难得了!”小鱼儿一听就笑弯了眼,拊掌赞了一声,就回头给江夏道,“有这等好酒,却也要些特别清爽佐酒的佳肴才好……我去找找枝儿,一定要把你珍藏的好料挖出来才行!”
说完,立刻起身出了听风轩,竟是真的往厨下去了。
江夏并不阻拦,只微笑着摇摇头,伸手将新泡的茶斟上。朗哥儿上前端了一盏递给宋允,又端了一盏递到江夏手中,这才自己也端了一盏,坐回去慢慢喝着。
啜了一口茶,江夏淡淡抬眼,目光温和平静地落在宋允身上:“看太子略有清减,可是辅助皇上打理政务太过劳累?”
宋允脸上挂着的微笑略略一滞,眼底深处涌上来一抹苦涩,被他垂着眼睑遮住。
略停,宋允才将茶盏放下,拱手道:“多谢老师关怀,虽说父皇让学生辅助政事,却毕竟是初学,诸事都要学起来,父皇并未催促……只是,真正学以致用时,才明白自己所学甚少、所知甚少、所经甚少……”
宋允向来沉稳,行止间自有一股从容沉静的清贵之气,此时竟然有些词不达意,语不成句,说着说着,自己先窘得涨红了脸,住了声。
略略默了片刻,宋允躬身向江夏致歉:“学生失礼了!”
江夏看了这一回,大概也看出有些来,太子对即将纳侧妃的事没有喜气不说,反而一脸隐隐的苦涩郁气……这么看来,竟是被迫答应皇后纳了林氏,然后,又不得不答应皇上选的赵氏……身为太子,享受种种尊崇富贵的同时,却也不得不一点点学会妥协。等把‘心愿’两个字彻底搁下,诸事都能平静地衡量过利害后在做就决定,他才成长为一名合格的上位者!
即便真的站到了那最高处,也只不过小事随心,大事还是要诸般考量权衡的……这世间,哪里能有人真的活的随性随心!
自在二字,看着容易,却往往又是最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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