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圣上静默片刻,却是泄气妥协,他甚至稍微向后倚靠了一点,让自己更舒服些,平淡道:“瑟瑟愿意待在这里,咱们就这样说话。”
杨徽音疑惑地“咦”了一声,但终归是她自己提的意见,没有反驳的道理,她道:“好吧,圣人要和我说什么?”
她跪在那里,天然就比坐在浴池中的皇帝高一头,俯身在他身上作乱也很费力,便寻一旁的巾帕擦拭双手,一边和他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今日的趣事,一边用篦子一下一下给他梳头。
人说男子的福气从头发上就能瞧得出来,贵人也不缺乏替他保养头发的人。
皇帝虽然累,却是劳心的,养尊处优多年,平日注意保养,又不近女色,头发浓黑茂密,发质虽然偏硬些,但也柔顺滑亮,不像她的阿爷,将近四十鬓边就微微发白,听内侍监说,过一段时间还要让人剪一剪,否则即便用发冠拢起来也不舒服。
人总是这样,她心里想起来又有些发酸,随国公府的恩荣是最近才系在她的身上,若她做不得皇后,阿爷大概还要继续愁下去。
她从头顶起,长长地梳到底,一点也不觉得烦腻,只是偶尔直起身又落下去,膝盖有些痛。
像是玩姊妹的柔顺长发一般,她坏心顿起,手不自觉地编织起发辫来了。
然而只编到一小半,便被圣上捉住了那只作乱的手,她一时有些心虚,连发梳都不慎落到了池子里。
那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篦子,皇帝也不打算松开她的手去捡,问道:“瑟瑟累了?”
她一怔,原来他是问这个,便放下心来,玩笑道:“我从前很少把玩郎君的头发,只是看书上说,肾主神明,若精充足,则乌发亮泽生光,牙齿坚固,就多看了一会儿。”
他前襟半敞,原本是一直避着她的,但现下却握着她的手半侧过身来,与她说话:“纸上得来终觉浅。”
衣裳被温暖的水包围,杨徽音瞧见了肩背一片丝质原本的白,本以为看不见什么的,然而他转过来的一刹那,她几乎控制不住地往下瞥去,见颈项上的水珠滴滴点点,顺着锁骨蜿蜒下去,一时顿住了呼吸。
大概是在池子里泡得久了,男人的手暖热且有力,连手上执笔握刀的薄茧都不会让她肌肤有不适感,她的眼睛简直没有地方搁,脑子里都是那隔着衣衫的别样颜色。
她还没细细看过呢,原来男子只要肌肤原本白皙,心口处一点也是如梅一般的红。
圣上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竟然又转过来一些,仰视着她。
他的目光湛湛,与从前如霭霭云霞覆润万物的温和不同,明亮得不可思议,像是很急于冲破云雾遮蔽的烈日,像是看见猎物,有一点嗜血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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