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堂燕扶着楼梯,对孙振航说:“外公,我一个人上楼歇一会儿。”
孙振航知道小孙子又要去看那些旧物了,他眉眼中情绪沉寂,安慰地说:“那些事情,你早些放下吧。”他叹气,“乐安和谢彦一定希望你快乐。”
“我知道的,外公。”谢堂燕抿唇,“其实,我早就放下了。”他上辈子一直放不下,落了个客死他乡的结局,这辈子,没必要再做无谓的纠缠。
“去吧。”孙振航叮嘱,“别看太久,等会儿我来叫你吃晚饭。”
“好。”谢堂燕点头,转身拾阶而上,不消片刻,踏进二楼。
夕阳的余晖散落地面,铺成几个金色的扇形,谢堂燕推开侧卧的门,入眼是一个小木桌,一个落地书柜,一张小床,还有一个玩具角。谢堂燕小时候特别喜欢飞机和火车,谢彦给他买了各式各样的小飞机,打了两个玻璃橱柜,一个放飞机模型,一个放火车模型。出生起,在这个卧室里住了五年,从摇床、风铃到小床、睡前故事、玩具模型,从咿呀学语到口齿清晰地喊爸爸妈妈,谢彦和孙乐安是世界上的满分父母,如果不是那场车祸,谢堂燕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谢堂燕蹲下,在书柜底层的抽屉里翻出一本老旧泛黄的相册,孙乐安很细心,用镜头记录下谢堂燕的成长轨迹,洗出来,做成相册,并在照片旁边用笔迹书写当时的场景。厚厚一本相册,封皮上是谢彦隽秀的字《小燕子破壳记》,孙乐安在旁边画了一只羽毛未齐的毛绒绒的小燕子,以及两个形声字“啾啾”。
任何人拿到这本相册日记,第一个念头就是,谢堂燕的父母一定很爱他。
谢堂燕盘腿坐在瑜伽垫上,孙乐安嫌地毯不好清扫,将谢堂燕的卧室铺满瑜伽垫,柔软又容易清扫。翻开第一页,是谢彦抱着刚出生的谢堂燕傻笑的模样,孙乐安在旁边标注“大燕子抱着小燕子,宝贝破壳啦~”,“今天七夕节,看来我们燕子是喜鹊属性呢。”第二页,刚满月的谢堂燕穿着印着小黄鸭图案的婴儿服,眼睛黑亮,专注的盯着摇床上悬挂的风铃玩具,孙乐安伸出食指,小燕子用力的抓住孙乐安的指尖,标注是谢彦的字迹“小燕子和安安握手了,往后余生,合作愉快!”
往后余生,合作愉快。谢堂燕揉了揉眼角,拭去不小心滚落的泪珠,翻到最后一页,日期是他们收拾行李回谢家老宅探亲,孙乐安拍下的,五岁的谢堂燕长成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眼睛又大又圆,睫毛长长的,嘴唇粉嫩,一本正经地叠衣服,谢彦觉得儿子严肃的表情可爱极了,找了一条领带单膝下跪给谢堂燕系上。孙乐安在照片旁边写,“我的大绅士和小绅士”。
记录戛然而止,谢堂燕抱着相册,蜷在床下,他的幸福停在五岁,他的阴暗在五岁后滋生蔓延。他的上辈子,执着于追寻一个真相,他坚信父母的车祸不是意外,一定是有预谋的。一定是,他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明明不适合政界的性格,强行变得圆滑,谢堂燕迈入政界,虚与委蛇,左右逢源,与谢英来斗得不可开交。谢家于他有愧,不得不忍着他的胡作非为,好好的一局棋,让谢堂燕一个不听话的小卒子搅得混乱。最后他和谢英来两败俱伤,谢英卓渔翁得利,登顶谢家,重新整合谢家势力,谢堂燕败走临水市。走之前,谢英卓叫住他,告诉他谢彦和孙乐安的车祸确实是意外,他的执着全是臆想。如果这句话由谢英来告诉他,他肯定不相信,但谢英卓,谢家三代最真心实意照顾他的姐姐,同样也是做事周全手段狠戾的姐姐的话,他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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