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鹤径看宗望桥眼珠转溜得极快,转眼就揽着他的胳膊喊脸疼:“那就麻烦你送我去医院了,不过报警就不用了。”
这出乎颜鹤径的意料了,他都没来得及张口,宗望桥就开始推着他往前走。颜鹤径忙说他开了车,引宗望桥往他车的方向走。
宗望桥从上车之前就围着车到处观察,上了车也没安分。
车内密闭,他身上的汗臭熏得颜鹤径几近昏厥,想到宗望桥到底是宗炀亲爸,才没破口大骂赶他下车,只还算礼貌地制止了他几次。
自宗望桥上了颜鹤径的车后,态度巨变,开始问东问西,问颜鹤径是做什么的,颜鹤径回答他是作家,宗望桥又问他写什么书赚这么多,自此颜鹤径不想答了,转移了话题:“您最好不要说话,我看您伤得挺严重的。”
“不严重不严重。”宗望桥说,“没想到宗炀还蛮有眼光的。”
接下来,宗望桥开始诉苦,说他欠了钱,今天的伤就是被欠债人打出来的,他说他有多么凄惨,伤口有多么痛,最后说欠了多少钱,其实不算一个大数目。
颜鹤径紧抓着方向盘,无目的似的踩着油门,拐弯、调头,始终沉默。
在宗望桥沙哑、假装痛苦的嗓音中,颜鹤径仿佛知道了宗俙讲述过的他们的童年,被父亲的无能围困住的不幸童年,无法逃避又肮脏不堪,就像宗望桥身上那种衰老与悲哀的恶臭,如同一个循环的噩梦。
颜鹤径忍无可忍,将车停在了路边,心中的一团火滚得越来越烫,快要灼伤他的心。
“你有没有想过,宗炀他们有你这样一个父亲,是他们人生中最悲惨的事情?”
宗望桥被颜鹤径的语气震慑了一下,立刻又讨好地笑起来:“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是我对不住他们,但要不是他妈跑了”
“算了。”颜鹤径气得快说不出话,“无法沟通。”
宗望桥仍不知悔改:“你今天帮了我,不也是在帮宗炀吗?我一定会祝愿你们幸福地在一起了,也不会找你的朋友和家人说些不该说的话。”
“我朋友和家人都知道我的事,你尽管去说。”颜鹤径露出讽刺的表情,“我们也不需要你的祝福。”
颜鹤径还是载着宗望桥去了医院,帮他缴了费以后才离开。
穿过医院的走廊时,颜鹤径稍稍驻足了一会儿,窗外是无尽浓稠的黑,医院是纯粹的白。
他仿佛看到了十几岁的宗炀,陪着发烧的弟弟来医院,额头跑得全部都是汗,此刻就站在颜鹤径的身边,他们一起看着医院楼外的天地。
十几岁的宗炀面无表情,不哭不笑,只说希望弟弟不要再生病,姐姐不要再痛苦。
颜鹤径想遇见他,告诉他,这些愿望会实现,很多年后你会遇到一个很爱你的人,他的名字叫颜鹤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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