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因巳时便要去澹诚殿面圣,玉竹和云苓不敢让溶月多睡,提前了半个时辰进来服侍她梳洗。溶月这会才刚睡着没多久,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只得眯眼坐在梨木椅上,任由她们摆弄着。
看到她这副模样,玉竹好笑道,“郡主,您这样还如何面圣啊?可别在大殿上睡着了才是。”溶月眼皮有气无力抬了抬,又耷拉了下去。
玉竹知道她昨晚定没睡好,便让云苓下去先拿点吃的来给她垫垫肚子,一面取了香粉和螺子黛,为溶月细细描眉画唇起来。
溶月吃了几块糕点,才觉得来了点精神气。她净了净手,睁开眼瞧着镜中的自己道,“随意弄弄就好了。”
玉竹明白她是不愿太过招摇,只今日不同往日,也不可太素淡了去。便又取过脂粉在她脸上淡淡扫了一层,这才停了手道,“您昨夜没睡好,要是不上点妆恐被人瞧出端倪了。”她端详了溶月片刻,满意道,“这样就很好了。”
溶月挑了件素雅的杏花白缠枝西番莲洋绉裙穿上,头上只簪了支蝴蝶形錾花镂空银簪并玲珑七彩珠玉步摇,走起路来珠玉叮当作响,银制蝴蝶的翅膀也随着她的走动上下翻飞,栩栩如生,平添一抹灵动可人。
她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尚早,又甚喜早晨纯净的空气,便弃了步辇带着玉竹云苓朝澹诚殿步行而去,因怕自己不识路误了时辰,又唤了绿意在前头带路。
今日天气极好,天空明澈,碧蓝如洗,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湿意扑面而来,因临朔行宫因山就势,时不时还有啾啾鸟鸣传来,在这样天高朗阔的环境下,心中的郁结之气都被一扫而空。
澹诚殿前是一片唤作澄湖的荷池,称曲水荷香,为临朔行宫有名的七十二景之一。眼下正值夏日,红莲开得繁盛,洇洇的水汽带着荷香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此时远远行来了一顶轿辇。
绿意抬头看一眼,小声提醒道,“郡主,那是郑昭容。”
溶月来行宫前,特意做足了功课,自然知道这位郑昭容,可是最近炙手可热的人物。
先前只是个不受宠的才人,选秀留牌后一次也未被昭幸过,前些日子却不知使了何法子侍了一次寝,居然一下子就怀上了,连晋了两级位分。后宫已经很久未有嫔妃怀孕了,皇上自然是高兴不已,这次来行宫便特意把她也带上了。
溶月不想多惹是非,吩咐几人先避让在一边,待其步辇走了之后再行。
不料那步辇行到溶月面前,辇上的郑娉娉看一眼溶月,傲慢地喝了一声,“停!”轿辇便堪堪停在了溶月面前。
郑娉娉坐在辇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溶月,眼中隐隐带着不屑,“你是何人?”
绿意忙上前敛裾行了一礼,低头恭谨道,“启禀昭容,这位是明珠郡主。”
明珠郡主?郑娉娉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便是那人的女儿?长得……果然惊艳。她上上下下瞄了两眼,眼底闪过一丝嫉恨,微微冷笑道,“明珠郡主见了我为何不行礼?”
溶月闻言一哂,本以为这位连晋两级的郑昭容会是个人物,没想到却是这么愚不可及。
瞧见她唇边的嘲讽,郑娉娉气得满脸燥红,刚待开口,便听到溶月轻飘飘开口道,“等郑昭容当上一宫主位的时候,溶月自会向昭容行礼。”
这是在讽刺她自不量力了。嫔以上的位分才有居一宫主位的资格,溶月身为郡主,自然无需向一个小小的昭容行礼。
听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郑娉娉狠狠攥着帕子,眼中是恨恨的神色。她这些日子颇为得宠,又兼着怀有身孕,便是皇后娘娘也让着她几分,哪曾想会在溶月这里吃瘪。
她眼珠转了转,瞧见手中绣了白玉兰的丝帕,来了主意。她抬起手装模作样擦了擦额上的汗,忽然手一松,那帕子便轻轻在空中转了几个圈落到了溶月跟前。
郑娉娉“哎呀”一声,看向溶月,“我身子不便,还要麻烦郡主帮我捡一下帕子了。”身边明明站着宫女,却偏偏要溶月来捡,不就是想看她低头?
溶月忽然觉得这个郑昭容幼稚得很,尽耍些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当下也不想同她多做纠缠,制止了愤愤不平的云苓,俯身捡起帕子递给她。
“郑昭容这次可要拿好了,下次飘到别的地方可就捡不回了。”
郑娉娉接过帕子看一眼,撇一撇嘴,“都弄脏了,不要了。”说着,扔给旁边立着的宫女,“思蕊,给我拿去扔了。”
云苓气得俏脸一红,就要上前跟她理论。
“幼稚。”溶月冷冷瞟一眼郑娉娉,拦住云苓,径直带着她们走了。
因路上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到了澹诚殿的时候,众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溶月猜想今日面圣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各位皇子和世家小姐打个照面。她没这方面的心思,便故意往素净了打扮,一进殿内,果然瞧见满屋子的桃红柳绿,粉光脂艳,香风细细而来。
溶月朝着上首的皇后行了个礼,便安静地立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众人来。五位皇子都来了,安静地立在对面,偶尔抬头打量一眼对面的贵女们。萧姝玥正站在皇后旁边说着什么,萧姝瑶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四下望去,并未见到萧煜的身影,难道是昨晚受伤太重了?溶月心中浮上一丝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担忧。
下首又设了几张座椅,端坐了几位此次随行的后宫嫔妃。怕溶月不识人,绿意贴心地在身后一一介绍着。惠妃慕容欣她见过,坐在皇后左侧,目光有意无意地看着下面的世家女子,看她这样,莫不是打算再给大皇子选个侧妃?其他来的嫔妃有近日得宠的梁博长姐梁嫔,萧梓琰母妃婉贵人,萧姝瑶母妃茹妃。二皇子母妃周嫔没来,这段时间在紫微城暂理后宫。五皇子六皇子母妃地位不高,又不受宠,也未跟来。
倒是皇后身边还站了位宫装女子,二十来岁的年纪,身形苗条,鹅蛋脸儿,双眉弯弯,颊边两个小酒窝。绿意迟疑了一会道,“这位娘娘,奴婢也不是很确定,似乎像是皇上前段时间新纳的颜贵人,听说是皇后娘娘的远房表亲。”
溶月点点头,刚想往世家女子那边扫去,却瞧见郑娉娉姗姗来迟的身影。
她索性收回目光,看向郑娉娉,眼中一丝兴味,不知这位恃宠而骄的郑昭容又有什么把戏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