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宫里头传来消息,颜贵人最终还是死了。
一尸两命。
一同传出宫外的,还有皇上亲下的圣旨。
五皇子萧梓琛,不知检点,德行有失,冲撞圣上。今从皇室族谱中除名,贬为庶人,流放益州。
颜贵人和五皇子的事,数宫闱丑事,乃是禁忌,不管在宫里头如何留言满天飞了去,总归不会闹出宫外,不然,皇室的脸面何在?
所以这道圣旨一下,上至不知情的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都是一片哗然。
纵观大齐历史,被废黜皇子身份贬为庶人的,大抵也只有五皇子这一位了。
以往五皇子虽然也不受宠,做的事又不怎么靠谱,但到底是皇上的亲骨肉,皇上再气再恨,也不过是面子上罚一下,闹得狠了,顶多也不过将五皇子禁足几个月。
益州那是什么地方,西南蛮荒之地,寸草不生,一个被废黜的皇子,被流放到那种地方,不死也得残了。或者运气差一点的,也许在路上遇到什么天灾*就死了。
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上此举,实际上就等于给五皇子判了死刑。至于五皇子到底做了何事惹得皇上如此勃然大怒,这个中的原因足够大家揣摩好一阵了。
五皇子离开京城时走得悄无声息,没给京中这潭静水造成任何的涟漪,日子依旧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了下去,并未因他的离开而有任何的变化。
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京中的贵女们都松了口气,不用再担心莫名其妙便被五皇子调戏上了。
最初得知了这两个消息时,溶月好一阵唏嘘,尔后想想便释然了。若五皇子不起害她之心,最后便不会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归根结底此时还是他自己造的孽。
只是颜贵人。
溶月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颜贵人同她分手之后为何会去凌波殿?她身边的那个宫女又为何会留她独自一人在殿内自己去请太医?
一个个谜团还缠绕在心里,剪不断理还乱。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丢了开来。不管怎么说,颜贵人已经死了,知晓这其中内情的人估计也已经见阎王去了,而那些秘密只怕会永远地埋藏在时光的尘埃里再也见不了天日。
溶月收回思绪,用银勺搅了搅面前青瓷玉碗中快要凉透的红豆小米粥,勺子和碗沿碰撞发出“叮咛”一声清脆的声响。
“郡主,这粥都凉了。奴婢给您去换一碗吧。”云苓从外头挑了帘子进来,看一眼溶月眼前的小米粥,皱着小脸道。
“不用换了,撤下去吧。”溶月懒洋洋道。
“郡主,您早上就吃了这么一小碗粥,这怎么……”云苓念念叨叨还想再说,溶月挥挥手直接制止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四姐姐那边什么情况了?”溶月拿起帕子擦了擦唇畔看向云苓。
云苓一边收拾着碗勺,一边摇摇头,“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是四姑娘受了太大的刺激,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得慢慢调养。听说三夫人天天以泪洗面。”
溶月眼角微微挑了挑,暂时还好不起来……说不定也是好事。从皇上居然能狠得下心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流放到边疆就知道,他一定是气极了,因此但凡跟这件事沾上点关系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明曦机灵,早早地溜开了去,沈滢玉若是没疯,单凭她居然看到皇上的妃子同他儿子搅和到一块,现在估计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她抿了口热茶,起身理了理衣衫,“走,跟我去娘那里看看小弟弟去。”
到了清芷院的时候,远远地就听见爹爽朗的笑声,溶月心中欢喜,不由加快了脚步。
“爹,什么事把您乐成这样啊?”溶月露齿一笑,挑起帘子打趣道。
“阿芜来啦?”定远侯转过身看见她,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你快过来看看,轩儿正在吐泡泡呢。”
是了,她今生这个好不容易盼来的小弟弟已经取了名字了,是爹取的,就叫沈慕轩。轩,乃星名。辰,亦有星星的意思。沈慕辰和沈慕轩为星,溶月为月,星月交相辉映,蕴含了定远侯美好的希冀在里头。
溶月走上前,自己搬了个小杌子坐下,托着腮帮子喜滋滋地看着趴在榻上玩得高兴的弟弟。小弟弟黑溜溜的大眼珠子转了几转,看向溶月,嘴一咧,露出一个大喇喇的笑容来,小手不断地挥舞着,兴奋极了。
溶月瞧着他肉嘟嘟软绵绵的样子心里就一阵喜欢,起身坐在榻沿上,冲着小弟弟拍了拍手。沈慕轩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吭哧吭哧就往她这边爬。
溶月看得心都快化了,一把抱起他猛亲了一口。沈慕轩可一点也不扭捏,被溶月占了便宜还笑得傻乎乎的。
侯夫人眉眼带笑道,“轩儿倒是个乖巧的,都不怎么哭不怎么闹腾。”她打趣地睨溶月一眼,“哪像阿芜,那个时候认生得很,就连你爹抱抱你你都哭得声嘶力竭的。”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撇过眼看着定远侯嘟了嘴道,“那肯定是爹爹回来少了,我不认识了。”
“是是是。”定远侯这会心里跟喝了蜜似的舒坦,哪会跟她计较这些。
“小轩轩抱给祖母看过了吗?”想起那日老夫人说的话,溶月眼中闪过一丝暗色。虽然她讨厌老夫人,但到底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了。
“看过了。”侯夫人神情淡了些,“老夫人抱着逗了一会,赏了个金项圈下来。”说着,努努嘴,示意溶月看向梳妆台。
溶月顺着她的视线瞧去,不由地撇了撇嘴,嘟哝道,“她打发叫花子呢。”。这个老夫人,也忒小气了些,就这么个细不溜秋的金项圈,看着糙喇喇的,她也好意思拿出手,别平白辱没沈府的名声了。
侯夫人倒是没说什么,只脸上神色淡了几分。左右她也不会给小轩轩带上,顶多抱去给老夫人看的时候带着做个样子罢了。
亏得上一世溶月还觉得娘亲是个糊涂的,现在才知道,侯夫人心里门儿清似的。以前只是她性子单薄,不怎么想争。这一世溶月天天在她耳边念叨着,再加上在溶月有意无意的抖落之下,老夫人和二房三房做得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都给她知道了,顿时心里就对她们没了念想。
现在她只想一家人和和美美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只要她们的爪子不要伸得太长,自己还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若惹到了自己和自己家人头上,她保准会睚眦必较地还回去,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打落门牙朝里咽了。
定远侯见此,心里也明白,虽然老夫人不是她的亲身母亲,但到底唤她一声母亲,叫定远侯这等忠孝之人说老夫人的不是,他还真有些说不出口,只得讪讪地转了话题道,“今儿是月圆之夜,晚上叫人做一桌菜来,咱一家人在院子里吃吃饭聊聊天,好久没有这样了。”
溶月自然看出了他转话题之意,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无奈道,“爹,娘还没出月子呢,哪能大晚上的跑到院子里去吹风了?”心中不禁腹诽,他这个爹爹,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愚忠愚孝了,改明儿自己得多给他吹吹耳旁风才是。
定远侯一愣,尴尬地笑笑,有些心虚地看向侯夫人,“诗韵……”
侯夫人没好气地丢给他一个白眼,“你啊,为人夫的,还没有女儿贴心呢。你要真想吃,到时候在这厅里摆一桌便是,从窗户望出去也是能看到月亮的。”
定远侯倒也不恼,“嘿嘿”一笑,一把搂过溶月的肩,自豪道,“那也是夫人教养得好不是,为夫可真要好好感谢夫人了。”
溶月听着他们两个在这里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牙都要酸掉了,难怪娘亲每每看到爹的来信时就会羞红了脸,原来别看爹看上去不善言辞的,哄人的功夫可是一套一套的。
她咳了咳,扭过身子道,“那个……爹,娘,最近天气快转凉了,阿芜打算给你们缝两个护膝,我就先回房了啊。”她瞥一眼泛秋水,面色红润的侯夫人,“娘,您注意养好身子啊,注意别吹风。”说着,若有所思地瞟一眼定远侯,然后脚底抹油飞快地溜走了。
回到房中,溶月吩咐云苓道,“你去库房里头帮我找两匹柔软舒适的料子来,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皮毛,都给我拿过来。”最近天气渐渐转凉,娘还在坐月子,受不得凉,爹那边又是苦寒之地,御寒保暖自然也是头等重要的事,所以溶月老早就琢磨着要给他们做几个护膝了,只是一直不得空,这才拖到了现在。
等云苓去了库房,她便让玉竹去房中拿了针线篓子出来,跟她一起细细地挑着合适颜色的丝线来。
这护膝虽然是穿在里头的,可溶月也不想马虎了去,精心画了几个花样,准备绣在上头。
刺绣绷子上已经绣了几针了,溶月穿好针,开始绣了起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玉竹说着话。
“回头吩咐厨房多做几样爹爱吃的小菜。”想到爹说的晚上一起好好吃顿饭的事,溶月视线未转,只低低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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