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瞟她一眼,忍住了想开口的冲动。方才她已经出言刺过赵菱容了,这会若再出声,难免会让人觉得没有教养,所以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当没听出赵菱容的话中之意。
侯夫人定定地打量了她一瞬。
赵菱容今日穿了件翠蓝色色的绫裙,虽然丫鬟手中还抱了件银灰色夹金丝缠枝梅花漳绒披风,但在这样料峭的冬日,这样的装扮明显还是单薄了些。何况大厅不比房中,虽然落了帘子,但冷风还是肆无忌惮地从门外灌了进来,赵菱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她的容颜算不上极美,但也别有一番北地女子的风韵。一双杏眼大而澄澈,五官立体,双颊微丰,许是因为有些冷,唇色呈现出一丝苍白,下巴微微上扬,略显傲气。
这样的姑娘,还是花一般美好的年纪呢,可惜用错了心思。
侯夫人收回打量的眼神,口气平淡,“赵小姐,找司黎有事?”
她口中的“司黎”二字说得无比亲切而自然,赵菱容这才发现,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沈将军的名字。她本以为她年轻,她貌美,她有骄傲的资本。可是对上光彩照人气质出众的侯夫人时,她才蓦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这些东西原来真的算不上什么。
她是比侯夫人年轻,可侯夫人身上那种因阅历丰厚而产生的光芒,让她顾盼间有种动人的神韵。哪怕她再打扮得如花儿般娇艳,也无法夺走侯夫人一丝一毫的光彩。
这种发现,让她感到很沮丧。
见赵菱容有一瞬的晃神,侯夫人又轻声开口问了一句。
她身后的丫鬟忙小声提醒,“小姐,沈夫人在问您话。”
赵菱容蓦然回神,看着侯夫人歉意一笑,“抱歉,只是爹爹来之前吩咐菱容若是见到了将军,让菱容同他问声好。沈将军戍守凉州,城里的百姓都很感激他。”
“赵小姐放心。”溶月甜甜一笑,“我会同爹爹说的。”
这一刻,日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得溶月浑身有种通透的微光。上首的高几上摆了个青白瓷描金鸾鸟大花瓶,里头插了几枝刚摘的红梅。可是溶月的容色,便是在这样娇艳红梅的衬托之下也毫不逊色,反而愈发显得她人比花娇。
她的坐姿十分优美,身姿挺立,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广袖之下露出一双玉白柔荑,光华圆润的指甲,泛着柔和的光泽,她坐在那里,像一只优雅高贵的天鹅。
赵菱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不想输了气势,“菱容谢过郡主了。”
溶月笑着点头,举止顾盼间温文从容。
赵菱容暗中吸了口气,又挂上了端方的笑容,“菱容今日前来,还有一事。”
“赵小姐请讲。”
“下个月初五,家母会在府中开一个赏梅会,邀请了城中所有官员的家眷去参加。不知沈夫人和郡主届时能否赏光前往?”
“赵小姐客气了。”沈夫人颔首,“承蒙赵夫人和赵小姐相邀,到时我一定带着溶月准时赴约。”
赵菱容便从袖中拿出请柬交由念夏递给了侯夫人。
又寒暄了几句,便知趣地告辞了。
“走吧,回房吧,这里怪冷的。”侯夫人看也没看那请柬,随手递到念夏手中,携着溶月回了房。
刚到房中,发现定远侯已经在房里等着的。
侯夫人诧异地一挑眉,意有所指道,“司黎不是在书房么?怎么又过来了?”
定远侯咧嘴一笑,“好久没见到你们了,在书房也是心绪不宁,索性来这里等了。”
侯夫人轻笑一声,没说什么。
溶月看了看神情讪讪的定远侯,又瞟一眼容色寻常的侯夫人,漆黑的眼珠子一转,“爹,娘,你们先聊着,我去哥哥的院子里看看。”说着,也不待两人回答,自顾自挑起帘子出了房子。
侯夫人一怔,看着溶月离去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也不看定远侯,径自在梳妆台前坐下,对镜取起钗环来。因定远侯在房中,所以念夏和知秋并未随她进来,都在门外候着。侯夫人也没叫她们,卸完拆坏又将发髻打散了,拿起梳子一下一下梳起了乌黑油亮的头发。
没梳几下,她的手便被人握住了,梳子也被人拿了去。
侯夫人没回头,懒懒地从镜中打量一眼身后的定远侯,靠在椅子上任由他替她梳着头。
“那位赵小姐送了请柬过来,邀我和阿芜下个月去郡守府赏梅。”默了一会,侯夫人淡笑开口道,虽是浅笑遗光,那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
定远侯将梳子放在台上,从背后环住侯夫人,在她耳边温柔道,“诗韵若不想去,不去便是。”
“我还真不想去。”她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不过……我若是不去露个面,恐怕大家都不知道你这个沈大将军已经有夫人了吧。”
定远侯眉眼一跳,柔声道,“别人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我知道就行了。反正我平日里跟他们打交道也少,诗韵若是嫌烦,大可不必理会。”
他这话说得侯夫人心里舒服了些。
方才她的确有些气闷,自己千里迢迢赶来凉州同他团聚,结果一来就碰上个姑娘家上门来试探,叫她心中如何不恼火?不过侯夫人心里明白,这事也不能怪定远侯,要怪就只怪他长得太好看了些,能力也太出众了些。
不过理解归理解,适当地使使小性子也是该有的,也该让司黎知道自己的态度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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