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卿靖宁从善如流,“沈姑娘想说什么?”
“如方才所说,现在大齐并不确信你是不是真的赤狄公主,所以才不敢贸然将卿姑娘放回。与其让我们费尽心力打探到公主的情况,不如卿姑娘主动配合,亮出证明你身份的物事?”
卿靖宁定定地看了她一瞬,“沈姑娘为何笃定我身上就有可以证明我身份的东西?”
溶月勾唇,“卿姑娘身为赤狄皇族,竟敢孤身一人来我大齐境内,一定会有最后的后招能保得自己周全。我说的对吗?卿姑娘。”她盈盈看着卿靖宁,眼中神采奕奕生光。
“那照沈姑娘的意思,我既然身上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为何不早早拿出来?非得要落一个奸细的名头?”卿靖宁反问道,两抹秀眉微扬。
溶月自信一笑。
这个问题,昨晚她也想过了,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
“现在赤狄国内不稳,皇上昏迷不醒,诸皇子蠢蠢欲动,卿姑娘又在这个时候落入大齐军队的手里。你担心……大齐会利用你向赤狄谈条件吧。”
卿靖宁面色微变。
见到她脸上的神情,溶月知道自己猜对了,接着道,“你之所以又主动报出自己的名头,是为了让士兵忌惮你的身份不敢对你用刑逼供。去赤狄核实你的身份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所以你故意耗着,希望能等到赤狄皇上醒来之时。到时赤狄国内稳定了,你再亮出自己的身份也不迟。”
卿靖宁神色清冷,睨她一眼,“沈姑娘当真是聪明。”
这是承认了。
溶月心中大定,乘胜追击道,“如今我们既已看破你的打算,那这法子便行不通了,卿姑娘还是让我们看看你的身份证明比较好。至于卿姑娘担心的事……”她看一眼沈慕辰,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转过目光接着道,“只要查明卿姑娘没有夹带情报,相信大齐的铁血士兵们,也不会愿意要挟一位姑娘家而获得胜利。”
卿靖宁垂了眼眸,似乎在思考着溶月的提议。
须臾,她抬了头,直视着溶月,“你要如何查明我并未夹带情报?”
“只要卿姑娘说出你这次来大齐的目的及一些细节,我们会派人核查。”
“好。”卿靖宁干脆应了,“请容我想一想。至于沈姑娘方才所说的条件……”她瞟一眼一直沉默的沈慕辰,“若是我答应,我需要听到沈将军亲口承认才行。”
“那我等卿姑娘的消息。”溶月浅笑着应了,拉开房门同沈慕辰走了出去。
定远侯早在旁边的屋子里等着了,见到溶月和沈慕辰进了屋,起身迎了上来。
溶月便把方才的情况同定远侯说了一遍。
然后抬眼有些心虚地看着他,“爹爹,我没有说错什么吧?”
定远侯还沉浸在对溶月方才一番话的分析中,见她可怜巴巴地看来,忙道,“没有,阿芜说得很好,若是有不该说的,辰儿当时也会提醒你的。”
溶月微微放了心,又道,“那……爹爹原本打算用她胁制赤狄吗?”
“你爹的威名是征战沙场得来的,可不是靠耍这种阴谋诡计得来的。”定远侯假意瞪她一眼。
溶月展颜一笑,她就知道爹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这时,沈慕辰开口道,“爹,我担心那些幕僚们会不同意。”
“只要卿靖宁能够证明她的确不是来大齐从事刺探活动的,其他人那里,我去搞定!”定远侯掷地有声,神色沉穆。
*
卿靖宁并没有考虑多久。
事实上,这个条件于她没有任何损失,而定远侯这边,也可以趁早了结一块心病。
过了一日,定远侯便收到守卫卿靖宁士兵的来报,说她想见他。
定远侯想了想,把溶月也给带上了。
“姑娘想好了?”跨进屋内,定远侯开门见山沉声问道。
卿靖宁站起来迎了过来,“沈将军,郡主。”
她不卑不亢行了礼,看向定远侯,“沈将军,我想先知道,先前郡主应允我的话,是否真的作数?”
“这是自然。”定远侯也毫不犹豫地应了。
“好。请将军和郡主稍等片刻。”说着,转身进了里屋。
过了一会,她便出来了,手中还拿了块用红绳串着的小巧玉牌,她走到两人面前,看定远侯迟疑了一瞬,将玉牌递给了溶月。
需要避嫌,看来是她贴身之物了。
溶月接过,果然触手还带着些余温,她低头一看,只见玉块呈方形,两侧雕刻着一些反复的花纹,正面刻着个“宁”字,翻到背面一看,背面刻着一只猎隼,眼神敏锐,勾爪锐利,整个玉块呈现出通透的淡紫色。
她看了两眼,递到定远侯眼前。
定远侯仔细一看,眼神不由变了,他看一眼卿靖宁,“姑娘可否准许本将军拿在手中仔细查看一番?”
这玉块方才已过了溶月的手,自然没什么好再避讳的了,卿靖宁点了点头同意了。
定远侯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手指仔细摩挲过玉块的纹路,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将玉佩递回给卿靖宁,口中道,“靖宁公主,失敬了。”
她果然是赤狄公主!
溶月虽没有多大的意外,但看向卿靖宁的眼神还是变了变。
卿靖宁淡淡点头。
“既然如此,靖宁公主,我们还是坐下来谈吧?”定远侯道。
三人便坐了下来。
溶月看了看定远侯,清清嗓子先开了口,“事已至此,卿姑……靖宁公主,我希望你能详细地说明你来大齐的原因,否则的话,就算我爹爹不愿意利用你,他那些部下可不一定这么想了。”怕卿靖宁有所隐瞒,爹爹又是个不屑于玩把戏的人,溶月只好抢先开了口,先镇住卿靖宁再说。
“沈将军若不食言,我自然会将事实说出来。”她顿了顿,目光在溶月脸上一扫,最后落到定远侯身上。
“沈将军同我赤狄交手数次,想必对我赤狄皇族的情况也有所了解。我的母妃并不大受宠,父皇对我也并不怎么喜爱。我还有个同母的哥哥排行第二,生来便体弱多病。”卿靖宁淡淡道,语气无甚起伏,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一般。
定远侯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我皇兄自然也同我一样,不得父皇欢心。宫中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自然不会用心伺候,导致我皇兄近来病得愈发严重了。我母妃是江湖中人,从小教我习武,所以我时不时会偷偷溜出宫去。有一次在外,我碰到一个云游的郎中,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里跟他讲了我皇兄的病情。没想到那郎中却道我皇兄的症状不是病,而是娘胎里带来的毒。皇兄中毒已久,想要完全解毒是不可能了,只能靠吃药压制着。我央着他开了副药方,却发现那药方中有一味药引只能在大齐境内找到。为了我皇兄的身体,我只能冒这个险。”
说到后面,卿靖宁的目光转向了窗外,看着庭中摇摆的枝条,巡逻的士兵,眼神恍惚缥缈,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是什么药?在哪里找?”定远侯沉郁的声音将她拉回到了现实中来。
卿靖宁转回目光,垂下眼帘,掩下眸中差点没忍住的水光,深吸了一个口气道,“凉州断肠崖上的蓬蒿草。”
断肠崖位于凉州扶风郡内,之所以取名叫断肠崖,是因为那座山地势很陡,爬那座山的人稍有不慎便会跌落万丈深渊,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至于蓬蒿草,本身并不稀奇,在大齐境内只是味寻常的药材,地势稍微高一点的山上都能踩到。但凉州却唯有断肠崖山顶上长有此草。
因断肠崖极难攀爬,所以凉州境内的蓬蒿草都是从别处运来的。而赤狄与大齐近年来不断交恶,早已关闭了通商贸易的通道,蓬蒿草又是个利润不高的东西,所以赤狄境内才鲜有此药的踪迹。
也难怪卿靖宁不得不铤而走险潜入大齐来找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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