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面色不变,其实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客厅的茶几之下安放着炸弹,而起爆装置就在她脚下的地砖里,只要她踩碎了这一块砖,客厅会被炸得粉碎,林若兰就能趁机带着于曼青开车逃出去。
她太了解自己了,从小生活在和平时代的人,是不能熬得住酷刑的,而且一旦她被抓住,日本人一定会千方百计把杨秀筠和柳素昕诱骗回国,当做掣肘她的筹码,这是她不想看到的结果,如果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她宁肯自己粉身碎骨。
“周小姐不为自己争辩吗,那我只能带你回特高课了。”柴田还假模假样要给周景申诉的机会。
所谓证其有易证其无难,周景知道自己只会多说多错,所以冷冷一笑,右腿抬起放在左腿上,表面上这是一个放松的姿势,实际上则是周景最后的杀招。
“柴田课长认定我是军统的人,除非我现在把戴春风叫来,否则谁能证明我不是呢?”
“美味すぎる,那就请吧,周小姐,我已经布置好了欢迎仪式,一定会好好款待你的。”柴田激动地站起来,甚至还脱口而出了一句日语。
周景也笑了,全身肌肉紧绷,所有力量集中在右腿上,她有足够的信心,能一脚踩碎空心的地砖。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起,周景和柴田同时愣住,看向客厅摆放电话的桌子,但是谁都没有动,任由铃声顽强地响着。
“不介意我来接这个电话吧。”柴田踱步过去,拿起话筒放在耳边,然而她只听了十秒钟,脸上的笑意便凝固了,转而皱着眉头用日语和对方交谈,似乎又争执了几句,最后她愤然挂了电话。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田中先生的人,不过请记住了,就算田中先生信任你,不代表我相信你,周小姐依旧是我的怀疑对象呢。”柴田捏住周景的手腕,贴近了她的身体,鼻翼微动,似乎在周景身上嗅探着什么,她的眼神痴迷之中带着疯狂的色彩,尤其是盯着周景胸膛的举动,让人怀疑她想打开这里,看一看里面跳动的心脏。
“你的气味很特别,很美味,所以不要变成我讨厌的样子好吗,我希望你一直是美味的状态。”这句近乎呓语的话,只有她们两个人听见,周景强行镇定,冷冷看着柴田,直到她带着士兵离开周景。
日本兵全部离开后,林若兰一路小跑着从楼上冲到周景身边,紧紧搂住她,可是周景却依旧一动不动,似乎是吓狠了。
“二小姐,你没事吧。”
“你站远一些,让我缓缓。”周景的右腿已经僵硬,她生怕自己动作过大把地砖给踩烂了,那就死的冤枉了。
林若兰不明所以,等她扶着周景挪动到一边,周景才像个孩子一样拍着胸脯顺气,嘴里念叨着:“吓死我了,这里有个炸弹,我刚才差一点就踩下去了。”
“周景!”这是林若兰第一次叫她名字,明显是气狠了,“你是打算炸死自己,然后让我带着那个女人逃走是不是,这就是你说的完美计策?”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吧。”周景争辩道,“再说我是留了后手,你看日本人不是离开了嘛。”
周景后手就是文森特,救下于曼青之后,她知道自己已经被柴田严密监视了,打电话肯定不保险了,于是她给文森特发了紧急求救信号,这是危及生命的等级,当时她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没想到文森特搬来的救兵还挺管用,只是不知道这个田中先生是什么人。
“这个田中很可能是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副领事田中秀实,他的田中公馆从两年前开始,便在上海广泛结交商界精英,以及文化界的人士,还收购了几家报馆,在舆论上为日本侵华造势洗白。”于曼青对日本人在上海的势力了如指掌,周景确认安全后,便和林若兰一起到地下室,跟她详述了刚才发生的事。
“他为什么要帮你?”于曼青疑惑地看着周景。
“大概也许是我美国的朋友帮了忙。”周景心虚地说。
“你身上的秘密可真不少。”于曼青白了她一眼,“但是你别得意,柴田是不会轻易罢手的,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出你的破绽,所以我不能再待在周家,必须尽快出城。”
“你伤得那么重,怎么出城啊,不行,我不能放你离开。”周景紧张抓住于曼青的手,就像是害怕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样。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下一次柴田再上门,可就没有那么好打发了。”
“我不管……”
“咳咳。”林若兰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看似争执,实则黏黏糊糊的拉扯,她十分煞风景地说:“我倒是有办法能送这位小姐出城去。”
“你有什么办法。”周景惊讶地望向林若兰。
“我们彩门可是变戏法出身,大变活人不算难事。”林若兰x有成竹地说。
折腾了一整晚,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周景挨着于曼青躺下,林若兰不好留下当电灯泡,便离开了地下室,去准备运于曼青出去的事。
“刚才那位林小姐说,你准备和日本人同归于尽的?”林若兰走后,原本紧闭双眼的病弱长官,忽然睁开了眼睛,揪住了周景的耳朵。
“没有那么夸张了,我这是最后的底牌。”周景挠头笑了笑。
“让她趁机带我逃走,你用一条命牵制住日本人,傻不傻,我差一点害死你,你还要豁出性命帮我。”于曼青凝视着周景的眼睛,手上也用了力气,周景疼得龇牙咧嘴。
“你这个女人是不是有健忘症,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跟你表白过,那时候你还嘲笑我来着,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个深吻把周景絮絮叨叨的话都给堵了回去,不是第一次的吻,却是许多个第一次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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