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都在记挂家中娇妻给自己准备的夜宵,又想自己近日忙碌,上次答应陪她去登山春游都没有办到,正好这个礼拜天没有事,可以用来兑现自己的诺言。郑镜甫上有卧病在床的老母,下有两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一大家子人全指望他的笔杆子吃饭,要不是有数天前那一大笔进项,他连这点可怜的闲暇都无法享受。
报馆到公寓的路不远,郑镜甫把雨伞夹在腋下,摁了几下门铃,许久都不见应答。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反复摁铃,数分钟后,紧闭的大门才咔哒一响,被人从里面拉开。
令郑镜甫吓了一跳的是,门背后站着的并不是满嘴抱怨的房东太太,而是个穿蓝竹布长衫的中年男子。这人面貌普通,却有一双凶徒般无波无澜,冰冷刺人的眼睛。郑镜甫刚与他四目相对,顿时背脊发凉,不由往后连退几步,扭头去看门牌号。
门牌没有错,郑镜甫迟钝地意识到来者不善,转身就想往外跑。
片刻不到,他又高举双手,颤颤巍巍地一步一步退了回来。就在方才他走神的功夫,已有几人围拢上来,截断了他的退路。猜想到抵住自己后腰的是什么东西后,郑镜甫的腿就软得像泥捏的一般,走两步都打颤。他几乎要哭出来,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几……几位先生,你们这是要做、做什么?”
站在门内的男人没有理会他,径自对郑镜甫身后的几人飞快比了两个手势,对方点点头,一把将郑镜甫的手扭到背后,喝道:“走!”
郑镜甫不敢反抗,很快被推进门内,一跤跌在地板上。门厅空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之外就没有其他活物。借着壁灯一点幽光,郑镜甫毛骨悚然地打量这些围在身边的黑影子。他不敢去想房东太太去了哪里,她的丈夫又去了哪里。可他不能不管自己的妻子、母亲,想到这里,郑镜甫怀抱着微薄的希冀问:“你们想要多少钱?”
他难得流利的一句话却引来几声嗤笑,穿蓝长衫的男人终于开口:“我家主人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你,你只管老老实实地作答。答得好,我自有酬谢,但要是答得不好……”
这名不速之客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对他展开一个微笑。郑镜甫被笑出了一头冷汗,强撑着道:“我做的是正当职业,亲戚朋友也都是规规矩矩的人,哪里知道什么秘密,值得几位这样费功夫。”
对方道:“放心,我既然找的是你,你就一定答得出来。”
男人在郑镜甫眼前展开一张折叠好的纸片,灯又亮了一盏,让他得以看清楚纸上的内容。目光刚走过两行字,郑镜甫的心跳速度立刻失去控制,撞得他两眼发晕,汗如雨下。果然是因为它,这一天终于来了,郑镜甫努力不让自己呼吸的动静越来越大,道:“我只是一名报人,经手的稿子何其多,有时连投稿人是谁都不知道,您要追究这个,实在太为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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