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开始,周围人渐渐懂得了美丑之分,白希羽清秀的五官逐渐长开,这也许是他从母亲身上得到的唯一一件礼物。邻里看见他时少了异样的眼光,多了同情——这样好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糟糕的母亲?白希羽知道他们每次看到他时会想些什么。
第一次意识到长相的优势,是醉了的俞莉反锁家里大门,放学回家的白希羽只能坐在楼道口忍受饥饿。邻居正好拎着菜走上来,白希羽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话,但这一次,他突然想起母亲曾说过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像年轻时候的她。
于是白希羽抬起噙着泪水的眼睛,用很轻很细的声音颤着哀求:“阿姨,我能到你家里吃饭吗?我妈妈不让我进去。”
邻居带他进了自己家门,这是白希羽第一次吃上热腾腾的晚饭。
从那以后,白希羽知道了怎样才能用不让人讨厌的方式得到想要的东西,知道了哭泣时哪个角度最好看,说什么样的话最能让人心软。他在学校里有了朋友,即使被欺负也有人愿意为他出头,周围邻居对他的评价从‘沉默’,‘可惜’,到了‘是他的妈妈耽误了这个好孩子’。白希羽没有再拿过俞莉的钱,因为邻居愿意拿自己儿子以前的衣服和书送给白希羽,并且常让他一起进门吃饭。
白希羽告诉自己已经够了,他得到了现在最想要的东西——别人的关注和爱。可是当他看见俞莉锁在抽屉里的那张老照片时,另一个声音告诉白希羽:远远不够。
十七岁这年,白希羽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俞莉那天喝得太多太多,趴在厕所上吐下泻,白希羽只能在旁收拾残局,一边照顾酩酊大醉的母亲。俞莉不知想到什么,奇怪地笑了起来,突然捂着脸开始哭,哭得越来越大声,每一声都像拿指甲划过黑板,白希羽没有任何感觉,他已经看惯了这个画面。
“我怎么这么傻,我怎么这么傻……是他毁了我,如果不是他……”
白希羽知道这个‘他’是自己的父亲。他好奇过,问过也哀求过,俞莉始终不愿意告诉他。白希羽看着哭花了眼的母亲,蹲下身,“地板凉,我带你去床上睡觉好不好?”
俞莉耸动着肩膀,眼泪让她布满细纹的脸看上去更加苍老,再不见年轻时的美丽,“他对我很好,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一直骗自己,他答应过会离婚娶我,我信了。是我太贪心,想要他的爱也想要他的钱,他什么都没有给我,什么都没有……”
白希羽知道这个时候母亲不会听进他的话,俯身将她抱起来放在卧室的床上,轻轻压了压被角。俞莉还在哭着胡言乱语,乱挥的手打到了床边半开的抽屉,白希羽想要合上,忽然想起来,这里总是被一把锁牢牢锁住。
对于那个晚上的白希羽而言,他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里面有白盛英的照片,有白盛英曾送给俞莉的定情信物,一枚宝石戒指。直到生活最窘迫的时候也没有被俞莉当掉。让白希羽明白一切的是压在戒指下的日记和信件,全部出自他的母亲,写尽这些年她对白盛英的爱与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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