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蒙托找我要单独说话。这船上其实也没什么好独处的地方,我就和他走到船尾的夹板。
蒙托当即就跪下了——不是那种单膝跪地,而是几乎五体投地,这姿势把我吓了一跳,差点连退两步。
“我错了,夫人!”蒙托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大人这次让我来是严厉嘱托了的,要是有一点疏忽就要重罚,都怪我鬼迷心窍了,竟然,竟然……让那贱人迷了心智……”
说着他竟一边趴着一边从腰间抽了一根黑色的长鞭递给我:“请您责罚吧!”
他长着罩袍,腰间挂着的东西很多,我也注意到这鞭子了。只见这鞭子上,根根黑色的铁刺从皮革里探头,在耀眼的日光下闪着寒光。
我一眼看到上面残留着干涸的血迹,看颜色像是新的。
我一时无言,惊讶过后也就平淡下来。
迟疑了片刻,我开口道:“不用,我不喜欢做这事。你要是想被惩罚,就找给你下命令的人去。”
蒙托浑身一顿,而后开口:“……大人那里我必须有交代,夫人您这里也一样…还,还请夫人有仁慈之心,教我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不再犯吧!”
他言辞恳切,趴跪着的身子片刻也没起来,举着鞭子的手臂屹然不动。
我无法,只能把鞭子拿了。握到手里,暗叹这玩意居然沉成这样,面上不显。
“这船上不方便,等下了船。”我说。
在罗马,阿塞提斯教过我奴隶主如何鞭打下属和奴仆,而军队里的惩罚还要更凶狠一点。我不喜欢这个,阿塞提斯也不会亲自动手,都是有人代劳。现在要我亲自动手,我觉得我会比蒙托还累,甩这么个玩意打人,鞭子怕不是要抽到我自己身上。
谁知以撒悄悄跟了过来,我一转身就看见他站在不远处。
“夫人要教训下属,我可以代劳。”
自刚才发出过那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言论后,以撒看我的目光一直都很热切。双目水光莹莹,那里面像是看到肉骨头的狗一样,随时要把我叼走一口吞了,直到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我被他这么看着,心下迟钝了许久的恼火慢慢涌上心头。说实话,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污糟社会一段时间了,我的心态几经转变,如今也差不多和韦鲁斯那个万恶大贵族一个水平。看着他,想他身世,想尤拿小国,这么一个家伙哪来的自信,狂妄自大实在讨厌。
“这不关你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冷淡开口。
接着我看向趴着趴跪着不动的蒙托,心下叹气。就是跟着阿塞提斯那些出生入死,尽忠职守的最亲的下属近卫也从来没有给他五体投地的时候,伊丹和阿塞提斯的矛盾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能调和的。
“你别这么趴着了,起来,我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看着以撒,我心里有了个有趣的想法。他要利用我,我也想利用他。他这个神力很有趣……若是能利用得当,或许能搞不少事。若是阿塞提斯知道了,一定会很感兴趣。
以撒见我拒绝,也不纠缠。
我则想的是,到了墨西拿,下了船就要想方法离开。
谁知这船走的急,竟是在夜晚补给的。那一晚我睡的很好,第二天才知道补给已经补完了,一切都静悄悄的,完全没把我弄醒。
我这时才开始有点慌,连续几日睡得很好也不怎么做梦,臂环那小虫子自那日飞出去后就再没回来,这下消息一时半会算是断了。
我见过阿蓓拉了,她被拴在下层船舱,垂着头,浑身破破烂烂有不少血迹。
见我过来,她抬头看我,还是那副不驯的表情。
眼看着这几日过的不好,她面色不佳,干裂的嘴唇和浮肿的眼眶都显示着她精神不济。
“哼,什么东西……不要脸的东西……”阿蓓拉嘀嘀咕咕的念叨着,“晚上摸黑了找到我,张口闭口污言秽语,强压着我做那事,完了又提裤子翻脸不认人,为了面子打一顿鞭子,贱男人!”
“呵呵。”我冷笑了一声。
阿蓓拉被我激怒,却罕见的没有立刻发飙,只是阴森森的盯着我。
“你觉得你有意思吗?”我说,“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我哪里招惹你了,要你一直看我不顺眼?”
“你害得我亲族被屠,你害死了英亚尔!”阿蓓拉怒喝道。
“我哪有那么大能耐,杀了你族人的又不是我。”我冷声道,“不能把那群男人怎么样,就来找我麻烦,你是觉得我好欺负,可以随意撒气?”
“要不是你对那男人说了什么……都是你……”阿蓓拉气的胸脯一股一股的。
我看着她,厌烦得很。
“你到底想死还是想活?”我从怀里摸出匕首,“我实在是懒得再应付你。蒂琪现在已经消停了,她有了孩子和丈夫,阿列克正给她和她族人安排新家。”
阿蓓拉闻言一愣,头一次脸上露出些许恍惚的神情。
“你要是还不死心,非要找我麻烦,我现在就给你个痛快。你别不是没见我杀人,以为我不敢动手了。”我说,“你要是不想死,我就把你弄去你族人那。至于你现在跟着的什么主人,这都不是问题。”
阿蓓拉不说话了,也不再理我。她把头低下去一言不发。
我懒得再说什么,上到甲板。
以撒正站在船的边缘,望着不远处。
我一上来,就感觉一阵风吹的我头发全散开,张牙舞爪像章鱼触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