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教室门口,放学鐘已打了好一阵子,熙来攘往的人潮也逐渐散去,橙色的夕阳让整间教室沐浴在祥和的气氛下,现在可说是一天之中最美好的时刻,学生一个接着一个走光了,寧静的片刻不会有人来打扰。只剩下她还坐在位置上,身上散发出的,却是不符合周遭,淡淡的蓝色。
时鐘的指针缓慢前进着,直到第二次清校鐘刺耳的铃声划破寂静,才将她拉回现实。终于,柳湘语站起身子,背上了书包,「对呢,他不会来了。」她垂下眼眸低语,「我真傻。」
她总是幻想着,要是她就这么一直等下去,那他会不会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胸口隐隐作痛,走出校门,走向熟悉的道路,彷彿还听得见他的嘻笑闹语。
拖着沉重的步伐,眼睛还带点水雾,她讨厌黄昏。
柳湘语在公园里盪了会儿鞦韆,什么也不想,就只是不自觉的发呆。她很常这样子,因为好像朦胧之中可以再看见他,儘管她知道一切终究是个妄想。
小男孩小女孩在公园里追逐嬉戏,开心的笑闹声对她而言好讽刺。
手指紧握着鞦韆的铁鍊,勒出了红痕。好想听到他的声音,听到他叫自己赶快回家的声音,但是随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没有人来找她,孩子们手拉着手一同归去,或是依依不捨的向对方说再见。看到这副景象,她莫名的喘不过气,只好加紧脚步离去。
好不容易到家,隔壁的房子却停了辆大卡车,她凝望着,瞳孔猛然一缩,好久不见的熟悉身影朝她挥了挥手。
「湘语,最近过得好吗?」问她话的是和她妈妈年纪差不多的阿姨,但声音里头却透着一点苍老。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夫妻会在这里?她曾以为,他们这辈子不会再见面了。
曾经,他们因最熟悉的存在而彼此连系着,但那条线却断了。现在的他们就像对方心上的一根利刺,每一次见面都是挖掘着心底深处的那块伤口。
柳湘语想回答她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可是却说不出口,犹豫许久,她才笑着应答,「我过得不太好。」红肿的眼眶流不出任何一滴泪水,她不能哭。
「我们也过得不太好。」站在一旁的叔叔回应她,「不过你知道的,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嗯。」柳湘语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不过她目前还是没办法释怀,这种话一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苏叔叔、苏阿姨,你们不是去美国了吗?」她试图转移话题,冲淡久别重逢的尷尬。
「是这样的,我们在那边闯出一番事业了,可能会很少回来。有人要和我们买这栋房子,我们今天是来整理东西的。」
听到这些话,柳湘语除了讶异之外更多的是落寞,她从书包里摸出了一把钥匙,「那这个该还你们了吧?」之前苏叔叔请她好好保管这把钥匙,告诉她想进去就进去,这是对年纪尚轻的柳湘语一个最好的疗伤方式。
如果可以,她很想叫他们不要把这栋房子卖掉,她好害怕所有回忆会被拭去。但毕竟房子的所有权是他们的,苏叔叔他们既然都下定了决心,她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苏叔叔摇摇头,「过几天这户人家就会搬进来了,麻烦你到时候帮我拿给他们好吗?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
苏阿姨欣慰的打量柳湘语,「湘语,你长大了,变漂亮了呢。」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对不起,我们必须卖掉这栋房子。」
「没关係的……」她抬头望了眼二楼,「可以让我再看最后一眼吗?」
「去吧。」
以前所熟悉的房间,现在空盪盪的什么也没有。柳湘语站在里头,彷彿还闻的到苏育桀身上特有的味道,那是他们家惯用的柔软精。不过刚刚她没有在苏阿姨他们身上闻到,可能是换牌子了吧。
「湘语,你知道吗?在流星落下之前许愿,愿望就会成真喔!」倚着窗口,可以勉强看到几颗星星,听说过阵子会有流星雨,「我们来比赛谁先许愿成功!」
他调皮的话语还回盪在耳际,充斥在空气中,无处不在。
「育桀,你在那里也会对着流星许愿吗?」柳湘语轻轻开口,不过没有人回应她。
缓缓回头,幼时他俩的身影浮现在脑海,她默默凝视着房间的一角,脸上不知不觉又湿了。
「这样不行啊……」抬手抹掉泪水,却怎么也抹不尽,「柳湘语,不可以哭,不可以哭……」
可是她最终还是压抑不住,坐在地上双手环膝蜷曲着,身体不断颤抖。
她讨厌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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