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触插嘴:“我们长期与魏家武士并肩作战,魏家武士选拔的标准令人羡慕啊!他们选拔武士的的标准是:凡能身着全副甲胄,执十二石之弓,背负五十枝箭,荷戈带剑,携三日口粮,在半日内跑完百里者,即可入选为‘武卒’,一旦入选,则免除其全家的徭赋和田宅租税。
魏家武士跟我们的士兵站在一起,个头明显高出一截,体格雄壮的让人羡慕,难怪当日敢用一千五百人正面硬拼许国的军队。而我赵氏武士选拔的都是骑卒,要求身材灵巧、反应敏捷……但我认为,我们今后的选择也应该借鉴魏家,至少要选一旅精锐甲士,作为中流砥柱的防御力量——以前,我们不是曾从魏氏那里获得了部分武士吗,先从他们里面挑选,如何?”
所谓“十二石弓”指弓的拉力,春秋时一石约今三十公斤。但这个数据似乎是统计局出的数字,只过嘴瘾,与精确无关——其实,古人凡涉及到数据记录上,向来是不准确的。因为加上阻尼效应,张开“十二石弓”需要的拉力超过半吨重,即使现代奥运会大力士冠军,也拉不开“十二石弓”。
师偃摇头,笑:“魏家武士勇冠天下,在这方面我们没法超越。而要将挑选武卒的标准向魏氏靠拢,就牵扯到主上常挂到嘴边的那两个词:体制。魏家有一套完整的培养体制,能保证大多数男人成年之后,接近武卒的标准。而我们赵氏的培养体制则完全不同,我们培养的是观察力与敏捷性,所以我们无论如何努力,武卒在体格上永远赶不上魏氏。”
赵武在上面拍手:“好了,具体怎么挑选武士,补充家族兵力,那是师偃的活儿;至于军械物资方面,该东郭离考虑;家族武士享受的待遇,由师修负责策划;这一切由齐策居中调度……我们现在该考虑:陈国怎么办?”
对于这个事,家臣们早已商量一致,由齐策统一回答:“南方的商路,看来只能放弃了,毕竟楚国的力量不容忽视,我们也无法挑战。不过,这些年来,我们已经换回了足够的金银,这些贵金属,虽然数量少,但现在都是物与物交换,我看那些贵金属的数量应该足够了。”
赵武想想,记起英国中世纪据说有个全球首富,家产不过一万多英镑——也就是一万多枚金币。这个家产数量,据说相当于英国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
也就是说,到了中世纪,全英国能有六万到七万金币,就足以应付全国的市场交易了。
赵武自嘲的笑一笑:看来,我过于用现代思维来衡量古代了。
赵武站起身:“我明天正式上任,接管司徒府,上任第一道命令就是铸造新货币,整顿市场秩序。我们晋国过去的货币体积太大,不适合交易携带,我决定铸造金、银、青铜三种新钱,以规范国内的市场交易。”
齐策虽然学了管仲的经济学,但他还是不懂这里面的道理:“主,照你这么安排,金银币的价值太大,这两种钱币显然不会出现在日常的交易中……我估计,日常交易中,铜钱都很难看到,如今大多数交易都是以物交易,我们有必要那么费力吗?”
赵武努力纠正齐策的观念:“策,金银币虽然不会出现在日常交易中,但只有三级‘贵金属等价体系’建立了,体系内的东西才可以称之为‘货币’。说的更清楚一点,就是:只有铜钱存在,单一的铜钱它不该称为‘货币’,只能是一种用于交换的‘等价物’。唯有将整个体系建立了,体系内的每一种等价物,才可以合并称之为‘货币’。
算了,这个道理我也不太懂,我只是觉得,有了三级兑换体制,大额交易与小额交易可以随时切换,便于商品流通……你听不懂不要紧,按照我的方法施行,慢慢的自会有人研究出里面的理论。”
赵武这纯粹是不负责任的做法,然而,晋国公卿是分工明确的,他负责商贸与农耕这块事务,他的决定就是最终决策。
当晋悼公进入成周的领地,晋国的新钱已经传到了成周,悼公向周王室敬献礼物,周王室回赠的赏赐居然是银币——这几枚银币拿在手里,让悼公很郁闷:“这……居然是我晋国的新钱,我可是晋国国君耶,我怎么不知道咱晋国发行了新钱?”
荀罂亲切地提醒:“看来,我家那个武子是上任了。”
悼公又问周王室派来联络的卿——单靖公:“我晋国除了发行这些银币,还有什么钱……原先那些青铜钱来,废除了吗?”
单公回答:“啊啊,今年我女儿给我送年礼,除了送来一堆银币外,还送了十枚金币,以及一堆新铜钱。”
悼公急忙催促:“拿来看看……我这位国君,居然要从王室见到自家的钱币。”
新铜钱还保持内方外圆的形状……错了,内方外圆的钱型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制定的标准,这时代,大多数钱币是铲形,偶尔也有其他形状,比如桥型、磬型……
单公拿来的铜钱都用绳子穿着,每一千枚为一串,价值一枚银币。
那些银币与金币也是圆形,形状大小活像现代的一元钢币,币有一层外圈,圈边铸造着细密的齿,币的阴阳两面都用冲压法,冲压出图案,一面刻着钱币的价值,一面刻着周天王的年号——这时代,波斯、埃及、希腊、特洛伊、罗马,使用的都是冲压钱币。而赵武这一次努力,使得晋国与世界同步了。
悼公翻来覆去的欣赏着晋国的新钱,周围的卿们对经营之道,远不如赵武精通,赵武做的这件事,他们看不出究竟来,所以大家谁都不敢乱发言……最终,还是一个信使打破了沉闷。
荀罂与信使交谈几句,过来通报:“君上,鲁国来信,齐国指使属国莒国出面,灭鄫。”
悼公把钱币扔还给了单公,漫不经心的回答:“这种金币我认识,楚国的郢爰不就是一种金币吗,不过它们是方形。此外,银币我还不太熟。我们国家有丰富的青铜资源,但我还不知道另外两种金银金属来自何方?我国铸造钱币,另外两金属全靠外国输入……我觉得这事有点危险,回头给武子说一说。
……啊,你说什么?鄫国被齐国灭了!传信给鲁国,责备他们为什么不能庇护鄫国;在传信给齐国,要求他们必须惩罚莒国,告诉他们,这是我的意愿。”
荀罂回答:“君上的意愿,就是他们的命令。”
晋国大军稍时停留,继续前进,穿过棘门后,军队解散,国君领着魏氏继续前行,在新田城南郭,国君停下了脚步,指着一处院子问:“我记得,这里是匠丽氏的院子,怎么院墙变了,变成石头的院墙?”
荀罂在旁咳嗽了一声,从后面赶上来的荀偃提醒:“国君出发前,已把这座院子赐给了我家武子。”
国君点头:“噢,既然这房子到了武子手里,也难怪院墙会变成武子的风格——他总是喜欢深沟高垒的石头城堡。”
勃缇笑着拍马屁:“今后国君再到这里游玩,也就更安全了。”
国君催动马车,再问:“怎么府门口冷冷清清,难道武子又跑出去巡视了?”
荀偃答话:“君上且等等,我去问问。”
不一会儿,荀偃转回来汇报:“武子果然出去了,听说蒲城附近的山中发现了大银矿,武子已经宣布这座银矿是国君的‘专利’,正调动军队在四处布防。”
悼公有点哭笑不得——蒲城原来就是我哥哥的领地,我哥哥没有继承人,要不然我能登上国君的位子吗?
那里本来就是我的“专利”,何须特别申明?
不过,现在全国铜矿都在国君的手中,如果再加上一座银矿,嗯,即使国中没有金矿存在,铸币这事儿,看来最大的获益者是国君……悼公本来想赵武询问一下,这下子,他连问的兴致都没有了。
且由着司徒赵武去折腾吧。
按规矩,国君出征回来,首先要去太庙祭告祖先,然后,把出征用的弓归还太庙,下面才是自由活动时间。赵武不在,国君没法招呼上他同去太庙,便催动车马,转身离开赵武的府邸。
韩厥在太庙门口迎接悼公,悼公祭告祖先后,马上在太庙接受了韩厥的辞职,从当日起,韩起代替父亲上朝,在三军中为上军佐,当时八正人选为:
中军将:荀罃中军佐:荀偃
上军将:士匄 上军佐:韩起
下军将:栾黡 下军佐:士鲂
新军将:赵武 新军佐:魏绛
八正卿中,韩起排名第四,起点非常高。而赵武原地踏步,继续是倒数第二正卿。
《春秋》中记录这次人员调整的经过,是根据楚国令尹子囊向国内的汇报:据称,韩起年纪少于栾黡,而栾黡、士鲂谦让,使佐上军。子囊得到这个消息,立刻发布了撤军令,他的理由是:“晋国国内卿大夫们知道彼此谦让礼敬,这说明晋国人很团结啊,团结一心的执政班子最难战胜。我们楚国这次已经得到了陈国,并把争霸战线重新向北推进千里,让争霸战场到了郑国境内——我们想得到的已经到手,还是回去等待时机吧。”
子囊这个理由,赢得了楚国上下一片赞同,大家都称赞子囊“贤”,并认为国君这次找到了一个好的执政,楚国有了希望。
与此同时,晋国这次政权过渡波澜不惊,由此可见韩厥的政治智慧。另一方面,楚国人这次也表现的可圈可点——当时晋国国内正在进行动员,楚国这一退兵,彻底打乱了晋国的计划,已经集结好得部队,不得不再度解散。这对于晋国的封建领主来说是场灾难,那些已经集结的武士,他们已算是服了当年兵役,不用再交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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