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你使尽全力,也绝对伤不到佛爷一根头发!”往生塔内,圣佛尊自信泰然。
“夸……”应飞扬心性受不得激,正要顶回去,话至嘴边,却又生生把嘴边字咽下去。
好吧,还真不是夸口,应飞扬垂下眼睛,避开从圣佛尊锃亮脑壳上反射的“佛光”……
感觉自己差点就被这大和尚带歪了。
吸气呼气后,应飞扬将视线落在了圣佛尊手上的念珠上,平静道:“既是坐着不动任晚辈来攻,晚辈也不好多占便宜,就试着三剑之内,断此念珠。”
圣佛尊盛名百年,深不可测,想三剑之内断他念珠,应飞扬殊无半点把握,但圣佛尊既有指教之意,应飞扬总要苛求自己一些,才能最大程度逼出自身潜力,不浪费这次机会。
“哈哈,如此甚好,小友尽管一试!”圣佛尊闻言一笑,念珠一甩缠于腕上,摊掌请招。
霎时一股宏大浩瀚,无边如海的佛气冲霄而起,氤氲四溢,激得塔顶佛钟摇动作响,发出阵阵响彻梵音。
“当——当——当!”
圣佛尊安忍不动,如须弥山雄峙眼前,他盘膝而坐,身量分明比应飞扬低矮,却让应飞扬生出需举头仰视,仍仰之弥高的感觉。
心知招未出,已然处于下风,应飞扬反而闭目凝神,如听禅声,单调规律的佛钟声中,一坐一立的两道身影,彼此静然对峙。
“当——”就在佛钟摇荡回摆,回到中点,钟声由强转弱的瞬间,忽闻一声激扬剑鸣,截断厚重钟声,亦截断圣佛尊如山岳层层拔高的气势。
应飞扬须臾出手,剑锋直指人间真佛!
霎时剑光交辉,如琉璃明澈,辉映天地。
剑出一瞬,钟声正息,万籁俱寂,而剑势成时,钟声又鸣,恰如三千罗汉,齐声礼诵,迎佛降临!
应飞扬起手第一招,便是佛门密传、达摩剑法中的“迎佛西天”之式。
迎佛西天之招对圣佛尊使出,既有礼敬之意,亦彰显请教之心,令圣佛尊眼睛一亮。
需知,那塔顶佛钟被气机激荡震响时,无形的战斗便已然开始,钟声暗含禅机,涤荡心神同时,亦是消磨应飞扬争胜的锐气,让他未战先馁。
但应飞扬却能勘破玄机,在钟声最弱的瞬间将其截断,出剑之后,又以迎佛西天之招将钟声化为己用,增强招上意境,单以时机而论,实在是无可挑剔。
但——
却见剑光通彻,一瞬间出了千百剑,如佛光普照,尽虚空,遍诸界,无所不在,可圣佛尊却指如拈花,轻笑之间,看似信手而为,总分毫不差的拈住应飞扬的剑尖,令千百道剑气尽被拈灭。
同时,听闻圣佛尊的声音透过钟声,醍醐灌顶而来,“迎佛西天,迎得不是身外佛塑,而是求诸己身,明心见性,立身成佛,真正迎得乃是己身归位!”
说话之间,圣佛尊念珠甩动,竟不做丝毫保护,直接以脆弱的念珠锁住应飞扬的长剑。
但应飞扬剑势已衰,念珠缠绕其上,宛若佛链枷锁,非但难以斩断,反而在圣佛尊一拉一扯下身形失稳,让应飞扬一个踉跄,被甩了数步,迎佛西天之招瞬间被破。
首招失利,应飞扬却心中欢悦,他虽是剑心通明,但论及佛机禅理,终是有所欠缺,所以一直觉得自己手中的迎佛西天,仍未能至圆满通融之境,又不知偏差在哪。
而圣佛尊虽是睥佛睨祖,却是有着真真切切的大智慧,此时一语指点,如拨云见日,令应飞扬茅塞顿开。
他稳住身形后,立时盘膝坐下,闭目凝思,以圣佛尊的点拨印证自身所学的达摩剑法,先前关窍逐渐厘清,顿有豁然开朗之感。
再睁眼时,已如佛祖拈花,迦叶同笑一般,露出一抹心领神会的微笑:“多谢指教,还请再看晚辈这招如何?”
应飞扬盘膝不动,如坐佛禅,手中却一掐剑印,星纪剑“滴溜溜”腾旋而起,如诸**转,不休不息。
而随着剑旋成圆,无数佛光自剑上飞洒,如佛陀脑后的佛轮,化作剑气倾泻,庄严浩荡,清圣恢弘,应飞扬所使同是“迎佛西天”之招,却与前一剑截然不同。
“好招!”圣佛尊口中夸赞同时,手拈外狮子法印,一股至纯至圣、若有实质的佛门真气化作一朵朵金莲在他头顶徐徐绽开,花开千朵、层层叠叠,如迎佛尊降临,每一花开,便有一道剑气激射而出,所使竟亦是“迎佛西天”。
达摩剑法重在真气运行,重在出招意境,却不重剑招形式,是以同样的剑招,此时展现出各自不同的形态。
应飞扬剑气厚重凝练,仍不失凌厉锐气,自有涤荡十方,降魔辟易的气势。
圣佛尊不欲以百年功力压人,此时将真气收敛到与应飞扬相近的水平,但饶是如此,此时道道剑气仍如恒河沙数,难以计量,剑气不及应飞扬锐利,却神蕴深邃,好似三千剑气便是三千世界,内有无尽藏,自演变化。
达摩神剑是一门剑气神功,此时在被二人手上有着不同的演绎,应飞扬重在对“剑”的理解,而圣佛尊偏向于对“气”的把握。
两种演绎无高下之分,又同样别出机杼,各自精彩。一时间剑气纵横,彼此对撞,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应飞扬剑气虽纵横交织,但圣佛尊的剑气亦是无处不在,以攻为守,将近身的剑气尽数消弭。
璀璨交织之后,一切归于风平浪静,无声,无响,唯对坐的二人,和一串打晃摇动的念珠。
蜕变的一剑,犹然功亏一篑,未能断去念珠。
“阿弥陀佛,此剑气象大异先前,可惜小友心中挂碍犹存,未至佛我如一的通彻之境……”圣佛尊竖掌胸前道,“还请小友再出第三剑!”
应飞扬却面带困惑,静默不语,半晌之后,双目忽得再现澄澈,笑道:“晚辈听闻,念珠一百零八颗,代表百八烦恼,一念一转,轮回一周,便是摧破诸天烦恼,但大和尚已是登临彼岸,倒驾慈航,何来堪不破的烦恼,又何需此念珠?这念珠,本就当是晚辈的才对……”
应飞扬说着,将手高高举起,却见圣佛尊腕上念珠竟缓缓消失,随后,竟赫然出现在应飞扬掌中。
而应飞扬又将念珠高高扔起,“既是晚辈的烦恼,晚辈只需慧剑存心,一念自断!”
说话间,忽见剑气经空,应飞扬身不动,一股剑气却如惊鸿过眼,冲顶而出,竟又是一式迎佛心天,剑意空灵澄澈,不染尘埃,竟又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气象,一剑划出,念珠两断,而气劲犹未衰竭,直向而上,撞向塔顶梵钟。
“当!!”
钟声再度响彻,震动三千世界!被一剑两断的念珠并没有崩散坠地,而是如清晨的露珠,化作泡影消散……
而钟声之中,随着念珠消散,周遭一切好像变得“真实”、“清晰”起来,仿佛第三剑斩断的不止是一串念珠,而是一方虚幻世界。而今回归现实,眼前依旧一名僧人,一个蒲团。
应飞扬却竖掌胸前,躬身道:“现在才算是初见,晚辈应飞扬,拜见圣佛尊!久闻佛门‘他心通’的法门,今日圣佛尊入我心境,点我迷障,才知此法非凡。”
眼前圣佛尊哈哈笑道:“好小子,佛爷真是在塔里呆的久了,难得一次往别人心境里溜达溜达,竟然还被察觉了。”
依照二人言语,原来自应飞扬登上塔顶以来,所见所闻都是发生在应飞扬的心境之内,并没真实存在!
而应飞扬此时也哭笑不得,需知擅闯别人心境乃是大忌,这大和尚却不知避讳,在他口中说的倒像是串门般,于是,应飞扬绵里藏针回应道:“晚辈所修的天隐剑界和杀神剑章皆是心神的杀法,总算在最后能有所感应,反倒是大和尚你,又不是做贼,何需怕人察觉?”
“哈,是佛爷失礼了。”圣佛尊也坦然道歉,随后道:“不过,就是要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才能见人见己,窥得本心,小友现在感觉心境如何?”
应飞扬闭目自审,片刻后睁眼,露出喜色道:“眼下灵台清明,了无尘埃,多谢大师指点,我对达摩剑法的领悟更上一层了!”
原来,应飞扬虽面上洒脱,但眼见师兄慕紫轩步步沉沦,沦落至今日惨状,难免生出同悲之情,块垒难消,又只能积郁在心,若长此以往,终将成心障。
而此时圣佛尊入他心境,引导他使了三次迎佛西天,三招剑法,用出三种不同境界。最后一剑,更是心凝慧剑,将此烦恼斩去。
一念澄空,迎佛西天一式得以脱胎换骨不说,一法通万法通,达摩剑法中的其他剑招,也因应飞扬的体悟而升华。
这不存在的三剑之约,却给了应飞扬切切实实的提升。
但圣佛尊却犹然摇头,道:“今日烦恼拭去,明日烦恼又生,虽是时常勤拂拭,但终是无止无休,应小友离通彻此剑法,达至无上究竟的境地,犹差临门一脚。”
应飞扬道:“圣佛尊是说‘本身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境界?但道理好说难做,晚辈终究身在凡尘,如何远离诸天烦恼,总不成还要出家?”
圣佛尊眼睛一亮,道:“好主意,小友既有此向佛之心,佛爷这就安排给你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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